“九殿下”这个称呼,使得刘尧的近身很是不满。
他欲要提醒,却被刘尧抬手制止。
他只好按捺住这份不悦,躬身退到刘尧身后。
这时,刘尧开口:“母妃找本王?”
那内侍也显然是得了吩咐,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再次重复:“殿下,贵妃娘娘有请。”
岂料他遮遮掩掩的态度,使得刘尧满心狐疑。
而刘尧的近身也适时凑到刘尧耳边解释:“殿下,贵妃娘娘今日请了平西大将军府的嫡小姐入宫。”
刘尧闻言,当即就明白了母妃的打算。
他道:“本王还有要务处理,待处理完毕后,再去给母妃请罪。”
说完,不等那内侍有所反应,他便转身欲走。
可他刚走出去没有多远,又有一名内侍拦住他的去路:
“越王殿下,贵妃娘娘有请。您要是不去,只怕会让人以为您与贵妃娘娘母子不和,以此做文章。”
刘尧看着阵仗,很明显他今日非见那陆家姑娘不可。
为大局考虑,他也不能就这么拂袖离开。
于是他思索片刻,便负手走向韦贵妃的惊华殿。
两名内侍对视一眼,皆不由自主擦了擦额头,仿似额上早已冷汗涔涔。
刘尧来到惊华殿时,一阵奇异的淡香袭来。
他抬眸看去,只见院中一名锦绣华服的女子正在舞剑,寒光洌洌的刀刃,于她手中变化万千。
她的每一个招式,优雅中带着力道,刚柔并济,分外美观。
而她窈窕美丽的身影,也成为这寒冬腊月的枯朽中,最具生命张力的一笔。
刘尧顿住脚步,静静地看着。
女子如九天仙女般灵肌玉骨的身影落入他的眸底,可是并未掀起任何涟漪。
他就那么看着,如同看路边的花草树木。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寒光一闪,而那剑尖,也对准了他的脖颈。
距离甚远,可他却感受到彻骨寒意。
“越王殿下,臣女献丑了。”
女子收剑,微微福身,行了个极为标准的礼仪。
显而易见的是,那对准他脖颈的剑,是结束的招式,也是不动声色能与他谈话的动作。
刘尧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便径直越过女子,走到坐在一旁还在鼓掌的韦贵妃面前。
他俯身行礼:“儿子给母妃请安。”
韦贵妃的目光依旧落在女子身上,她含笑问:“尧儿看了这许久,不知陆家姑娘的剑舞如何?”
她的神色极为自然,仿佛之前刘尧严词拒绝她乱点鸳鸯谱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刘尧礼貌性地回了一句:“甚好。”
韦贵妃笑意更浓,冲陆昀华招手:“陆姑娘,舞剑累了吧,快来坐下歇会儿。”
陆昀华把擦拭汗水用的绢帕和剑递给了宫人,而后轻移莲步,走到属于她的位置落座。
她静静的不说话,大家闺秀的风范尽显,与方才剑招大开大合的女侠,简直判若两人。
韦贵妃再度开口,目的很明显:“尧儿,陆姑娘文武双全,而且也有行军的经历,看来你们之间,应当有不少共同话题。”
刘尧闻言,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回应。
韦贵妃忽然打了个哈欠,她笑道:“坐了这许久,竟有些困了呢!尧儿,你帮母妃好好招待陆小姐,母妃得去睡会儿。”
说完,她把手伸向近身姑姑,就着近身姑姑的手起身,施施然离开了。
陆昀华起身行礼:“恭送贵妃娘娘。”
然而韦贵妃一走,仿佛带走了所有的声音。
惊华殿的院子里一片寂静。
极致的沉默中,落座后的陆昀华主动开口:“越王殿下,臣女适才的剑术如何?”
刘尧依旧惜字如金:“极好。”
陆昀华收回看向刘尧的目光,她笑了笑:“殿下不必刻意与臣女保持距离,臣女知晓殿下身不由己,臣女亦然。”
“何不让我们放下警惕与疏离,好好说说话?如此也不算荒废了这宝贵的时间。”
刘尧眸色微惊,他显然没有料到陆昀华会坦诚布公地说出这番话。
然而这样的诚实,却无法敲开他封闭的内心。
他唇角挑了挑,道:“陆小姐说笑了,本王不善应付女子。”
陆昀华更是直接:“越王殿下与柱国大将军共事日久,莫非越王殿下没有将柱国大将军当作女子么?”
刘尧笑了笑:“本王若是说陆小姐无法与大将军相提并论,陆小姐怕是会不高兴。”
“但事实如此,本王与大将军共事,如何能与此时的情况放在一起比较?”
“再者,本王认识大将军已有一段时日,但本王却与陆小姐并不熟识。更不能作比。”
陆昀华面色未变,依旧是那副进退从容有度的模样:“看来大将军在殿下心中的分量很不一般。”
刘尧的回答,也很圆滑:“柱国大将军是国之股肱,力镇一方,本王敬重她,正如本王敬重令尊平西大将军一样。”
陆昀华再次巧妙地绕过这个话题,她说:“真希望有朝一日,臣女也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可这一次,刘尧的语气却分外认真:
“陆小姐可不能这么想。虽说女子也是东陵重要的子民,和男儿一样,但本王却希望,不会有更多的女子上阵杀敌那一日。”
“女子受上天赋予柔情,力气和体格却不比男子拥有得天独厚的眷顾。本王认为,女子属于需要被保护的弱势群体。”
“让越来越多的女子,用写字绣花的手握剑上阵杀敌,这是一种无法用‘巾帼不让须眉’来粉饰的残忍,同时也意味着这个国家走到了尽头。”
面对刘尧的话,陆昀华那犹如闺秀典范的神色中掺杂了一抹深思。
最后,她挑唇一笑:“殿下,您说女子想要绣花就可绣花,想要戎装战马便可远赴沙场,男子也可自由读书作画,选择是否戍卫疆土,那样的世道是一个怎样的世道呢?”
刘尧一字一句:“必定是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两人之间的气氛刚有所热络,陆昀华却忽然提出告辞:“多谢殿下解惑,臣女收获甚多,殿下事务繁忙,臣女就不打扰殿下了,臣女告辞。”
刘尧起身,却向陆昀华行了个平辈礼:“陆小姐见谅,请慢走。”
陆昀华闻言微微一怔,很显然是因为刘尧的这一句“见谅”。
她知道越王殿下为何说出这样的话,这也是一种委婉的拒绝方式。
可很快,她露出释然的笑意,福身退下。
刘尧并未在惊华殿逗留,径直离开了。
一直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的韦贵妃很是惋惜:
“本宫打点好一切,却没想到他们草草收场,尧儿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既然他如此固执,那本宫就再推他一把。”
说着,她唤来近身宫女:“你去送送陆小姐,顺便……”
……
陆昀华正不紧不慢地走着,忽然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唇畔微微挑起。
“陆小姐。”
那名宫人叫住了她。
陆昀华停下脚步,缓缓回身。
她没有说话,等待宫人主动开口。
果然,下一刻那名宫人便把一个食盒递给她的近身侍女,而后恭敬开口:
“这是我们贵妃娘娘午睡前命奴婢准备的,她说今日和陆小姐聊得很开心,希望陆小姐有空时可以再入宫陪伴她。”
陆昀华没有多说,只是福了福身:“多谢贵妃娘娘。”
那名宫人欲言又止,见陆昀华没有问的意思,她便直接开口了:
“如果越王殿下有招待不周的,还请陆小姐见谅。只因我们越王殿下下他与白家六姑娘……”
说到这里,那名宫人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住口,而后笑着道:“相信认识陆姑娘后,越王殿下会有所改变。”
陆昀华笑得意味深长,她道:“你提及白府六姑娘,莫非六姑娘与越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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