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涛摔在地上,又被陆维远一把提起来,“快走,迟了你的胳膊,我可接不上。”
程涛满头冷汗,疼得脸色煞白,抖着声音,“走走走!”
他其实还想看沈白榆,最终不敢还是收回了视线,往招待所走去。
陆瑶在二楼呆着,手里攥着和他生活9年的男人给她的火车票。
他说她要带她回家!
陆瑶不敢置信。
过去的九年时间里,她在前面的五六年也逃过好些次。
每一次,被抓回来,都少不了一顿打。
可最近这个男人却一反常态,对她很客气,也不再碰她。
开春他离开家,说要出去赚大钱。
婆婆带着她和孩子,亲自送他去火车站。
昨晚上,他回来了。
婆婆问他要钱,他给了一百块,说是赚的全部的钱。
婆婆高兴的合不拢嘴,可晚上关上门,他直接塞给她800块钱,还说要送她回家。
800块,她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钱太多了,不该是他有的。
陆瑶以为他送她回家,只是说说。
可对方把孩子赶到隔壁,等他们睡着,立刻就让她收拾行李出发。
她不敢置信的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直到程涛催她,她才反应过来。
“癞子带我去京市干了违法的事情,但我把人家姑娘放了。”
“程涛以前对不住你,我不想对不住你。趁着我现在没事,先把你安全送到京市。”
程涛前半句话的话说的颠三倒四,陆瑶也听得糊里糊涂。
男人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他发现自家附近好像有人在监视。
癞子被抓,他逃跑了。
这件事发生才一两天的时间。
没想到这个年代的公安,跨省行动会这么迅速。
竟然这么快就查到了他的信息,想要守株待兔。
不是都说这个年代,信息闭塞嘛!
程涛头皮发麻,只想在被逮住前,先赶紧把陆瑶的事情解决了。
他哪里想到,他们根本不是为沈白榆被绑的事情抓他,而是为陆瑶的事情早就盯上他们家了。
陆瑶在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塞了两件换洗衣服,就跟着他走了。
走前,她眼中情绪复杂的看了眼两个孩子睡觉的屋子,却被程涛一把拉走。
“你管他们干什么,从这里走了以后,就把这一切不好的记忆忘了,好好过自己新的人生。”
陆瑶被男人扯着,在山里绕着走。
可内心却对他说的那番话,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一个父亲会说的话嘛!
不,应该说,这不该是程涛会说的话。
程家对两个儿子宝贝的不得了,家里有好的都是紧着男人们,包括两个孩子。
他刚才说的话,好似对这两个孩子没什么感情一样。
自从他上次修屋顶,从上面摔下来后,整个人就不太正常。
他对家里人变得很客气,也不再碰她。
尤其每次和她在一起,他似乎都心有愧疚一样,还偷偷给她塞好吃的。
婆婆欺负她,骂她,他也会护着她。
陆瑶这几个月都恍恍惚惚的,总觉得现在能不挨打的日子像场梦。
“你真的要送我回家?”
陆瑶见男人带着她走偏路,不禁又问。
“对,以前是程涛对不住你,我向你道歉。”程涛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别扭,好像在说另外一个人。
“钱你装好了,这些年你的青春和损失我没办法补偿。”程涛护着她,让她不被山里的树枝划到胳膊。
“我会出去赚大钱,两个孩子你也别担心,我向你保证,有妈在,我赚的钱多给她一点,她不会亏待他们的。”
“至于你,你要是离开后,恨我不想见我,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但如果你还愿意见我一面,等我赚到大钱,我会给你一笔,就算是这些年对你的补偿。”
给陆瑶的八百块钱,他都没眼看。
用这点塞牙缝的钱,打发人家姑娘快九年的青春。
不说侮辱对方,那真的是侮辱他自己。
陆瑶听到这个刚愎欺负她的男人,在大山的夜色里,絮絮叨叨说着对她的亏欠。
这根本就不是程涛。
可他又是程涛。
陆瑶恍惚,委屈抑制不住的从心里翻涌出来。
眼泪一颗颗的从眼角滚下来,滚烫地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程涛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手背,抬眸在夜色里看到陆瑶脸上挂满不断滑落的晶莹泪珠。
“程涛真是个禽兽!”
他咬牙切齿的骂自己,恨急的样子,却让陆瑶破涕为笑。
她真的要离开了。
此刻,招待所里,陆瑶捏着手里的两张火车票,心里复杂。
她刚才有过一个念头,就是趁着男人出去的当口,一个人自己跑。
她不清楚这个男的为什么愿意送她回家。
他的突然转变,让她适应不了,又有些不敢相信。
门口传来动静,她回过神来。
钥匙在锁孔转动,门打开的瞬间,程涛被一股大力推进房内,跌跌撞撞摔进来。
陆瑶大惊,紧张的站起身。
抬头看到后面进来的人,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微张盯着来人,瞳孔止不住的颤动。
陆维远看见陆瑶的一瞬间,往常坚毅冷俊的男人红了眼眶。
记忆力的姐姐温柔安静,秀气的脸颊笑起来很好看,是年轻和生动的。
而现在面前的女同志,发丝毛躁,有些微微驼背。
她脸上布满了沧桑,哭着对他笑的时候,眼角带出很多细纹,整个人蒙了一层灰,带着苦涩的味道。
陆维远慢慢走到陆瑶面前,半晌从酸胀的嗓子眼里压出一个字,“姐!”
陆瑶抖着嘴唇,同样注视着面前退去稚气变得成熟冷锐,却又熟悉的一张脸,嘴角哽咽,溢出两个字,“维远。”
那天在火车站匆匆一瞥,恍如一场梦。
这些年,陆瑶做过无数次家人叫她回家的梦。
每一次梦醒,她的心就破碎一次,人生无望,变得越来越麻木迟钝。
且这么行尸走肉的活着,是她唯一能做的。
程涛的变化,火车站的匆匆一瞥,让她心头那片荒芜多年的沙漠生出一缕新叶,是希望……
弟弟在她未曾看见的岁月里退去了少年气。
此刻,他一身军装,英俊坚毅,高大挺拔的站在面前。
陆瑶抬手抓住男人线条流畅的手臂。
是热的、是活生生的,更是真实的!
她没有做梦,家里人终于找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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