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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纷飞


车厢内,乘客们的行李纷飞,座椅碎裂,人们惨叫地相互碰撞——我的记忆只到这儿再度回过神来时,我人在雪中,身上堆满玻璃和列车的各种碎片。身体动弹不得,好像已经四分五裂一般,至少,应该有多处骨折!我心想,也许自己会就这样死掉,全力想自铁板和玻璃碎片底下爬出,但,身体怎么也动不了,不得已,只好大声呼叫了:“喂、喂!”

在这之间,不停有巨大声响传来。我虽尚不明白是什么声音,不过,列车的车祸现场总会不停发出各种巨响,只是我丝毫不确定:我醒来大声呼救的那瞬间是在车祸刚发生呢,抑或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无论如何,我心里兴起强烈的恐惧,害怕这样静静不动的话,会遭火焰吞噬,就此活活被烧死——这是完全没办法坦然面对的绝对恐惧。

我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设法了解目前所处的状况。我的额头上抵着块冰冷的铁板,一直覆盖至脚趾,所以,我的四周一片漆黑,勉强想挪动身体时,立刻响起了碎玻璃碰撞的哗啦声。

持续大叫之间,人声逐渐接近了。

“喂,这底下有人哩!”有声音说。

这时,我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人也晕厥了。醒来时,躺在雪地上,四周无人。

接下来的记忆是,身体被放上担架,抬上列车,医师在我右臂注射。我茫茫然在想:左臂是否已经压烂了?

另外,还有在列车上的记忆,我被放在走道上。

等再度醒来时,天色已亮,我在石狩沼田的医院里。

坦白说,我曾想过自己是否会死,但,实际上我的伤势并不严重,完全未烧伤,除了若干外伤和无数撞伤,就只有左下肋骨有一根出现裂痕。可能因当时年轻吧?只待了约莫两星期,我就出院了,毕竟,札招线复驶的工作正等着我。

但,同事丹野的伤势却很严重。列车出轨当时,他人在第二节车厢,左半身遭受灼伤,失去左腿,虽幸免于靠轮椅过后半辈子,却一生都离不开义肢和拐杖了。

即使这样,在与第一节车厢邻接的第二节车厢里仍能保住生命,已是接近奇迹的幸运,因为,第一节车厢的四位乘客全部死亡,而第二节车厢里的五位乘客之中也有三人死。至于第三节车厢的乘客,尽管并无死者,却有六人重伤。???

在这种意义下,身在第三节车厢只受轻伤的我,几乎可称之为奇迹了。

事故发生的概要是,第一节车厢和机关车及后面两节车厢脱离后出轨,在雪原上前进约三十公尺,撞上附近的巨大樱树后横倒停住。

第二节车厢也跟着出轨侧倒,第三节车厢约莫断成两截,座位裸露于雪地上,但,虽出轨却并未侧倒。

机关车出轨但未翻覆,不过司机德大寺虽只受轻伤,日后精神却出现异常症状,有幻视、幻觉倾向。

由于我的伤势最早痊愈,因此有机会在医院、列车保修厂及其家中详细多次听德大寺和丹野两人详述一切经过,若综合他们的证言,昭和三十二年发牛的这桩事件非常不可解,也十足的恐怖!

我是基于两个理由而肯定事件的不可解。一是,B45列车毫无出轨的理由。当夜虽然积雪很多,但是除雪车才刚除过雪,而且,若在新十津川一带出事还很难说,但,在发生意外事故的碧水至比龙之间雪已止歇,风势也转弱,视界清晰,又无雪崩或落石。另外,又不是在战争期间,更未有政界要人搭乘,没有理由被人在列车上装置炸药。

而且,德大寺他们的驾驶也不该出现疏误,根本不可能出轨。

当然,这种原因不明的出轨事件也不是没有前例。多数车轨彼此未能协调转动的结果,亦可能造成出轨。问题是,当然并无这样的因素存在!通常,车轮彼此未能协调转动大抵以拖多节车厢蛇行的货车居多,而且也只有一、两节车厢会出轨,只要马上停住,并不会酿成巨灾。

可是,昭和三十二年一月的这桩事件却是由于第一节车厢住上抬高所酿成,只能称之为令人难以置信的天灾横祸。

另一个理由是在第一节车厢发生的不可思议之事。对此,我并未直接经验,完全是听据称目睹一切的同事丹野所迷。综合丹野和德大寺两人叙述的内容,当夜的异常事态如下:

列车离开雨龙车站后,原本在窗外肆虐咆哮的暴风雪完全止歇了,本来查验车票时需要提高声调,此时只要低声即可。

从某种意义而言,丹野乃是较神经质的人,他表示在查验车票之间感受到奇妙的不安,也听见那耳鸣般的声音,因此怀着惶乱的心情进入第一节车厢。这时,他最先想到的是置于车厢最前端那具卧轨自殺的尸体!

为何会如此呢?他也不明白,但,就是不由自主地担心,为了确定毫无异状,在进入第一节车厢后马上快步沿走道往前行。

最主要可能是曾多次听到有关这一带传说纷纭的怪谈吧?我自己也多次听说“在山里载穿白色和服女性的计程车,下到山麓时,该女性消失,座椅却一片湿漉。”之类的事迹。丹野和我相同,这时他就是想起此类怪谈。

第一节车厢只有四位乘客,虽不是彼此熟识之人,却皆多次搭乘札沼线列车,因此丹野见过他们。

来到车厢最前端,丹野慢慢拉开玻璃门,门外应该放置盖着防水布和草席的卧轨自殺尸体才对。没错,尸体的确还在,苍白的云光反射下,覆盖防水布的尸体映入眼帘。

丹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也起了疑念,因为,盖在防水布上的草席滑开,旁边掉落着一枝钢笔。他走近,拾起钢笔,右手抓住草席,打算再将尸体盖好。就在此时,防水布缓缓拱起来,他一时无法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全身冻凝,只能双眼圆睁、怔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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