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这种个性改变不了,只要认为不对,即使是警视总监我照样不怕得罪地直言指责,因为我只要走自己相信正确的一条路。我并不希望你能了解,但请别再管我的事。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之中,面对遇见的每一件事,都能够完全明辨黑白,只是这样而已,请别再打扰我。”加贺说完后,松手。
主任默默抚平被弄给的衬衫,扶正歪斜的领带。
加贺缓缓转身,爬上楼梯,头也不回……
这天夜里,加贺打电话给牛越,主要为了说明“白色巨人”。
“加贺,所谓的白色巨人,你认为是怎么回事?”牛越问。
加贺回答:“对此,德大寺说过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他说,那可能是长眠樱树底下的吕泰明所做的梦。”
“哦……”
“死者所做的梦吗?抑或夜樱的幻觉……”
“最后就只有这点无法明白了……也就是说,还留下一项谜团。”
“不,我认为自己已经明白。”
“明白?明白了吗?是怎么回事?”
“我想是撞坏的内燃机机关车所冒出的烟雾,而白烟正好呈现人的形状。”
“啊,白烟……”
“被抛出驾驶室外的德大寺司机忽然醒来,望向机关车时,很偶然的,烟雾刚好呈现巨人的形状。”
“原来如此……但是,巨人那双红色的眼睛呢?该如何解释?”
“这也只能够想象而已,但,我猜或许是摄影师神和住搭乘的席斯纳飞机的尾灯吧!飞机当时正好在化为巨人形状的烟雾之头部位置,见到这情景,德大寺的视觉记忆在这一瞬间定格了。”
“原来是这样……”
“不,这纯粹只是我的想象,不过,那种事到底真相如何已经不管紧要,我认为在这桩事件中有上天的意志在作动,也就是说可以认为,三十二年前那一夜,上天化为那种形态出现,这样就行了。”
“上天的化身吗?嗯,不错。”
“是的。”?????
“我又想到另外一件事。吕泰永在小说中写着,他是被白色巨人抓往,从函馆本线的列车送到札沼线的列车,而,这仿佛就像他的命运。他从朝鲜半岛辗转被送往库页岛、静冈、宫城,饱受命运捉弄,岂非正像是被白色巨人抓往送往各地一般?”
“啊,没错,正是那样。”
“吕泰永在那篇小说中可能是希望指出,自己一生的命运就是由白色巨人控制,不由自主地被送往各处。”
“或许是这样吧!”
如果这样,白色巨人岂非意味着日本政府?
“我打算明天带着鲜花去供在那颗樱树前。”
“那样最好了。”
“我会连你那一份鲜花也带去的。”
“真不好意思。这次一切都靠你帮忙!”
“加贺,你说什么呢?我才更应该向你道谢才对,托你之福,终于解决了在这边悬宕长达三十二年的迷宫事件。”
“不,别客气。那么,以后再联络。”
“好的,对了,帮我向中村致意。”
“我知道。那么,我要挂断了。”
“再见。”
搁回话筒后,加贺忍不往在想:事件真的解决了吗?韩国有妻子的吕泰永仍羁留日本,而,库页岛上还有超过四万的韩国人。
平常是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但,四十几年前的战争和日本人犯下之罪尚未能处理,虽然可归诸于战争,可是……
加贺忍不往深深感受身为一介刑事的无力了。
夕鹤九号列车会在上午十点的时候到达终点站,卧铺车厢内的床铺,通常会在到站之前全部取下来,恢复成普通座位的样子。B卧铺车厢是在六点五十九分到达盛冈车站以前,就收下床铺,A卧铺车厢是七点五十五分到达一户车站以前,收好床铺。因此,B卧铺车厢从盛冈开始,A卧铺车厢从一户开始,没有买卧铺票的乘客也可以上车。
十二月二十九日上午七点半,夕鹤九号的A卧铺车厢。列车离开盛冈已经一阵了, “好摩”的字样从车窗外飞掠而过,列车长取下床铺的工作接近尾声,只剩下一个床位的帘子还没有被打开。那是一个下层的床位,位于列车前进方向的右边,从前面数来的第二个。
列车长隔着帘子问:“还在睡吗?”
没有听到回答。
“要收床铺了,请配合一下。”列车长又说。但是帘子里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像有人在里面的样子。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列车长看着同事。同事用眼神示意,要列车长打开帘子。
“要打开帘子了。可以吗?”列车长出声打过招呼后,才去掀帘子。
帘子稍后被掀开后,先看到的是穿着袜子的女人的脚。袜子拉到脚踝处,脚踝以上是深褐色的女式西裤。
“小姐,对不起了。”列车长的手轻轻碰触那位乘客的小腿,但是那位女乘客一点反应也没有。列车长觉得自己碰触到的东西很硬、很冷、很重,仿佛躺在那里的是一块大石头。
显而易见,这是反常的情形。可是,为了不惊扰其他乘客,列车长并没有完全打开帘子,只是从掀开的帘子处窥视里面的情形。
乘客仰面躺着,头部侧转,白色的对襟毛衣盖着脖子以下的身体,对襟毛衣上有血迹。一股异样的气味,先让列车长打了一个冷战,那是血腥味。接着,就是已经变色的白色床单。在阴暗的光线下,床单的颜色几乎变成全黑了,但是,那当然不是黑色的,等列车长的眼睛逐渐习惯帘子内的晨光后,就发现凌乱的床单上的东西是红黑色的血。用手指去摸时,手上还有湿湿黏黏的感觉。
相当多的血。列车长弯腰查看尸体的上部后,立刻知道了为何会有那么多血。女尸脖子上的颈动脉处,有一道相当大的伤口,这个伤口让列车长张大了嘴巴。被厚厚的帘子掩盖的空间内,光线不是很充足,很难看出死者的年龄。死者看起来好像很年轻,但是从穿着来看,又觉得或许不是太年轻。这是列车长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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