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孟经纶脱口而出。
孟夫人一声冷笑:“你可知道,你这书房里有欢情香的味道?”
“欢情香?”孟经纶疑惑地问。
“屋子里残留有欢情香的味道,大夫说这是虎狼之药,可贪一时欢愉,但是后遗症特别厉害,很伤身子。”孟夫人一脸凝重地道:“安然也正是因为闻了这种气味,引起的身子不适。得亏她觉察得早,否则真有小产的危险。”
孟经纶一听这名字,其实心里便已经有了怀疑,不过不敢置信罢了。如今孟夫人这样一说,顿时就觉得自己受了算计,心里一股怒火蒸腾。适才对于夏紫芜残留的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孟夫人面上显而易见地嫌弃:“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使用这种下流手段,果真是令我刮目相看。让她继续留在府上,还不一定闹腾出什么事情来。
上一次,就已经害得安然动了胎气,差点不保。这一次事情这样巧,定然就是她的手段。万一安然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测,可有你后悔的时候。”
孟经纶懊恼地道:“此事全凭母亲做主。”
孟夫人颔首:“此事咱们给她夏家留点颜面,就不戳破了。正好夏家如今危难,听说那薛氏也病重,她留在咱们孟府,她不要脸,咱们不能让外人戳脊梁骨,说咱们孟家不懂事。
我明日就跟她说,将她送回夏家去。你好生跟安然解释解释,别让她堵在心里,生了隔阂,对她身子也不好。现在什么都不及这孩子重要。”
孟经纶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母亲,我知道了。”
两人计较已定,孟夫人便将众人散了,劝慰安然两句,吩咐孟经纶送安然回去休息。
孟经纶伸臂揽着安然,慢慢向回走,小小翼翼,倍加呵护。
两人一时间沉默,谁也不说话。
“安然。”
孟经纶突然出声道。
安然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里仍旧难以掩饰的苦涩。
“适才,适才不是我有心的,你千万不要误会。”
安然牵强地勾起唇角:“是吗?”
“真的。”孟经纶信誓旦旦地道:“母亲告诉我,屋子里有欢情香的味道!我分明是中了夏紫芜的算计,所以才会一时动情。我心里还是只有你的。”
“喔。”安然风轻云淡地应了一声,不说话。
“你不相信我吗?”孟经纶停顿了脚步,郑重其事地问。
“相信吧。”
安然悠悠地叹一口气,语气里是自己的不确定。
孟经纶顿时就有些急了:“你这是明显不信任我。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我若是,若真是那滥情之人,就不会拒绝母亲给我安排的丫头了,也更不会这么多年洁身自好。”
安然轻轻地掩住孟经纶的唇:“别再说了,我知道,我也相信。”
“那你如何还闷闷不乐?”
安然轻轻地偎进孟经纶的怀里,轻声细语:“我只是有些忐忑,很害怕失去你。你将来迟早是要飞黄腾达的。当有一日你功名加身,万众瞩目,身边美人环绕。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疼我宠我?你能不能抵御她们的诱惑?会不会三妻四妾?
到时候,内宅里尔虞我诈,争斗不断,定然不会太平。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怕是不能为你打理好这姹紫嫣红的后花园。”
“说什么呢?又在胡思乱想!”孟经纶微微嗔怪,将她揽得更紧:“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孟经纶能娶到你,已经当知足常乐。”
安生伏在孟经纶的肩头,他的肩头还残留着夏紫芜身上的脂粉气,冷风也吹不散,一直盘旋在安然的鼻端。她眸子里强忍已久的热泪,终于是忍不住溢出来,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孟经纶这样信誓旦旦,只是不知道,他的誓言,保质期能有多长,究竟算是不算?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屋子里的奇怪味道,并非是夏紫芜的手脚。而是青橘,趁着几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安生给她的药洒在了炭盆里。
孟经纶原本就是情不自禁,却天真地相信了这个借口,掩饰自己的移情别恋。
这个秘密,就一直隐瞒下去,烂在自己肚子里吧。
第二天用过早膳,孟夫人便将夏紫芜单独留了下来,直言不讳地开口,让夏紫芜回到夏家去。
孟夫人说已经为安然另外寻了两个年长的,有经验的婆子,多谢夏紫芜这一阵子对安然的关照。
她说得极是委婉,夏紫芜自然不甘心,认为定然是安然昨夜里小题大做,或者是装模作样,用动了胎气吓唬大家,迫使孟夫人将自己赶出去。
她向着孟夫人解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将自己置于无比委屈的境地。而孟夫人先入为主已经对她有了不好的印象,自然不会轻信她的解释,而且愈加觉得她是欲盖弥彰,不过是在狡辩而已。
孟夫人也就不客气,提及夏员外深陷囹圄,与薛氏重病一事,将夏紫芜一番说教,让她以孝为先,回夏家孝敬父母最为重要。
夏紫芜当天就被送回了夏府。
她都没有来得及见孟经纶一面。
从昨夜里孟经纶的反应,夏紫芜认为孟经纶对于自己是起了心思的,这次,自己真的只是就差那么一丁点。
功亏一篑。
回了夏府之后,她面对着薛氏与夏紫纤,同样是谎称自己担心薛氏的身子,想回来与母亲妹妹同甘共苦。
当她了解了夏家如今的境况,知道了薛氏被薛钊父子欺骗,几乎是倾家荡产,少不得对薛氏一通埋怨。
一想起,夏家可能就此没落,而自己,或许就只能许配给一户寻常商贾或者没落子弟,也或许是贩夫走卒,乡野村夫,再也不能享受荣华富贵,或许永无出头之日,便茶不思饭不想,依旧还是惦记着孟家。
思忖过后,终于下定决心,她要去孟经纶的书院,寻孟经纶,万一,还有什么转机呢?
等到父亲的案子成了定局,孟家将会更加看不起自己。
计较一定,她就再次去了书院。
书院对于她,已经是轻车熟路。
书院旁有茶舍,来来往往的皆是书院里的风雅学子,因此环境颇为清幽。
这时候书院的门紧闭,还未到下学时间,茶舍里没有多少茶客。
夏紫芜想在临窗的地方寻一个位子坐下,可以看到书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孟经纶出门,自己就一定能看到。
今日却是冤家路窄,那个靠窗的位子上坐了人,而且是熟人。
孟静娴。
与她一起的,还有两位不知道谁家的千金闺秀,全都盯着书院的门口,漫不经心地闲聊。
手边放着几碟蜜饯或者南瓜子,盐水花生。
一人凑在孟静娴耳边,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孟静娴立即红了脸,笑嗔着推了身边的少女一把:“你若是敢跟他胡说八道,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少女“嘻嘻”地打趣她:“也总好过你经常这样寻借口眼巴巴地等着,单相思的好,这茶舍的板凳都快被你坐出亮光来了。”
“还乱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少女娇笑着躲闪,孟静娴扑上去作势要打,就看到了门口转身欲走的夏紫芜。
“你给我站住!”
孟静娴猛然一声呵斥,吓了另外两位女子一跳,然后顺着夏紫芜的目光齐齐地望过来。
夏紫芜脚下一顿,然后转过身来,面上带了四五分笑意:“原来是孟家小姐,好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孟静娴面上挂着一丝冷笑,上下打量夏紫芜略显单薄的衣裳,还有精致的妆容,唇角弯起一抹讥讽。
“若是在街上偶遇,的确是巧,但是在这书院门口,我们竟然能够见面,怕是就带了太多的刻意与目的了吧?”
夏紫芜尴尬一笑:“行路口渴,见这里有茶舍,所以进来吃杯茶而已,孟家小姐不知道又在这里等谁?”
孟静娴面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忐忑适才自己与闺友嬉笑之言被夏紫芜听去了多少,而后理直气壮道:“自然是在等我哥哥下学,一同回府,顺便帮哥哥赶赶他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狂蜂浪蝶。”
夏紫芜一张面皮涨得通红:“难不成这书院是你家开的,你来得,我就来不得?”
旁边两人忍不住好奇,问孟静娴:“她是谁啊?”
孟静娴鄙夷道:“还能有谁?她就是适才我跟你们说起的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上赶着赖在我家不走,就连自己亲生父亲锒铛入狱,要丢了性命都无动于衷的那个人。”
“就她呀?”两位少女与孟静娴自然是同仇敌忾,又先入为主对夏紫芜有了不好的印象,因此不约而同就都是一声不屑轻嗤:“听说她夏家出了一个夏安生,得喻世子青睐,折腾得满城风雨,这又出了一个更厉害的三小姐,你大嫂府上的女子都不简单啊?”
孟静娴“呸”了一声:“我大嫂好歹还算是老实,不与她们一样。否则,我早就让我母亲与哥哥休了她了。当初若是听我的,退了她夏家这门亲事,娶了你们两人一个做我嫂嫂,也有个说话解闷的。好过被她夏家赖着,上赶着又送上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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