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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不欢而散


宁云蓁强撑着镇定,可先前陆洵那一番话仍旧是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知道自己有个坏毛病,一紧张有心事就会身子发凉,因此自掐了一下虎口,嘴边挤出一抹笑意来,同他答道:“皇兄的情况已经好些了,刺客也还在调查,我同他说了先前你夜半在山上遇到那人的事情,皇兄决定等伤好了试探一番其他三个皇子,届时你可要一起?”

卫迟身手好人也聪慧,若宁璋他们当真只是在掩饰,有他在应当也能看出端倪。

“好,只是你需得一直跟在我身边。”卫迟轻柔应道,看着她的一双眼里尽是缱绻柔情。

宁云蓁便忽然想到两人昨夜的一些情态,水润的杏眸微微漾开些涟漪,又匆忙错开眼去。

卫迟心中已有她不假,可陆洵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前世的灾祸根本就不是因为父皇的忌惮才一心想要除掉他的吗?

今日陆洵来府中,是自己主动来的还是公爹邀请?公爹是否知道些什么?

宁云蓁心事重重,不想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时候让卫迟发现端倪,只能极力掩饰。

但是公爹那边,她决定寻个机会去谈一谈。

......

此时卫敞书房。

“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他能平安活到如今不容易,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府中找我吗?今日来找也就罢了,你还要往他们两人跟前去凑,你是生怕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卫敞指着他低斥道,忽而喟叹忽而又急怒,说罢便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步,半晌顺不下胸中的一口气。

陆洵的神色坦荡而磊落,双眼胶着在他身上,眉眼间沉郁的如水墨山水:“方才和卫将军一番洽谈却并不愉快,老夫还是那句话。他如今已经及冠了,敢问卫将军到底想要将他藏到几时?”

“能藏就一直藏着,否则你想给他还是给整个卫家招来杀身之祸?我知道你从前在燕祁宫里伺候对他情谊匪浅,他对你亦有知遇之恩,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圣上专断,不是能容得下前朝旧部的人,更何况卫迟还是那样的身份!你什么都别说了,等这一两年太平稳定了,我就带着他们继续回陵州去,让他做个权贵公子,逍遥一生也够了。”

陆洵嗤笑,声音里是浓浓的嘲讽:“卫将军还是这么天真,他如今娶了公主,哪里是说能离开京城就离开的?便是圣上同意皇后娘娘也不会准允。”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卫敞是怎么允许卫迟娶那宁云蓁的。

“至于逍遥度日的世家公子?卫将军也得将一切都告诉他后问问他同不同意再行定夺,看看他身上背负着的燕家人的血允不允许他这样做!”

话说到后头,陆洵声音愈发激昂,浑身也透出一股子狠戾的气场。

“你!”卫敞看清他眼底滔天的恨意,登时心神剧颤。

一个骇人的念头渐渐自他心头浮起。

“你是不是...存了那个心思?我先前就是怕你轻举妄动,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跟在太子身边?”

卫敞眉头深深皱着,十分头疼,心中也如惊涛骇浪。

他从前一直认为陆洵是个淡泊的人,今日才知他心中掩藏了这么深的情绪,还有仇恨。

“不然卫将军以为,太子今日遇刺的事是谁做的?”

陆洵气度仍旧雍和儒雅,抬手理了理衣襟,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句惊人的话。

卫敞一双虎眸倏地瞪大,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你要谋害太子?”

他隐姓埋名二十年,在国子监教学做的好好的,如今身为太子少傅已是得不少人歆羡,可他却要对宁玠动手?

卫敞想要问为什么,唇瓣嗫喏,心中却已有答案。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陆洵这是想以牙还牙,杀了宁玠给卫迟铺路。

他是真的动了复辟前朝的心思。

陆洵看他不说话,也知道他明白了自己心中所想。

“你不用这副神情,我好歹也算是看着宁玠长大的,不过也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当今的太子本来就不该存在于世上,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下次我会直接给他个痛快的。”

陆洵唇边的笑容冰冷而无情,眼中带着燎原的火,震的卫敞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心内开始后悔,不该告诉他卫迟的身份,可他当时就是存了怀疑来的,自己搪塞又能隐瞒多久?

陆洵能发现,宁渊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尤其宁渊身边还有一个同卫家有仇不对付的崔冶,怎么看都觉得往后危机重重。

卫敞伫立良久,佝偻着脊背,仿佛一下苍老了许多:“宁玠那孩子和宁渊不同,你便没有旁的法子吗?”

他今日似乎受了极大的打击,陆洵无心再与他说话,卫敞性子软,他如今瞧不上,遂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径直离开了书房,朝着外头走去,这一次再无任何人与他遇上。

夜晚起了风,夏虫蛰伏在书房外的花园里惊惶地鸣叫。

书房里,卫敞盯着被他关拢的门,只觉得京城快要变天了。

......

归雁阁内室灯火已歇,宁云蓁自一场混沌的梦境中惊醒,身上的里衣都被汗浸了些湿意。

梦的太急,她猝然地发出了几声低咳,意识到时连忙伸出手掩住了唇,轻巧地转过了身将脸埋下去,却还是将榻边的人给惊醒了。

卫迟抬手抚上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的,温柔而富有一种能够抚平人情绪的力量。

身后传来一道些微喑哑的声音:“怎么了?可是着了风寒?”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榻,借着月光为她端来了一杯晚间刚倒好的茶。

宁云蓁接过茶小口小口地抿起来,才觉得梦中的那股沉郁离她又远了些。

“兴许是被梦魇住了,无事的。”

她声音轻柔道,夜色下的脸颊白皙清透,侧耳一听,便发现外头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初夏时节总归是雨水多的。

她喝完了茶,卫迟抬臂将她抱坐在自己怀里,拢去她散乱在耳边的发丝,不经意问道:“是什么样的梦,竟能将你吓成这样?”

宁云蓁微微垂眼,想了想梦中情境,深觉那是一个比前世遭遇还要可怕的梦。

梦中的她与亲人反目,受尽指责,人人唾骂她引狼入室,可源头是什么却是一团雾,蒙住了她的眼。

那梦中竟没有卫迟。

她呼吸声些微沉重,卫迟见了,几度启唇,最终囫囵问道:“好了,既是不好的梦,醒来忘了就是。”

卫迟轻声安抚她,宁云蓁定了定神,反手拥住他。

他的怀抱温暖厚实,一刹那仿佛外头的斜风细雨和梦里的寒风呼啸都尽数消弭。

民间有个说法,梦与现实往往都是相反的。

她既不希望身边的人出事,也不希望卫迟出事,她只愿他们都能好好的,安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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