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萧重弈道。
荣安的目光瞟向别处,纠结了片刻,老实道:“就是今日我发现凯茵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她……没有那么好。”
她说得委婉,实则,今日所见的徐凯茵着实令她感到厌恶。
“如此。”
荣安好奇地望着他,追问道:“果真有缘故?还是说皇兄不问缘由的喜欢她?”
“应当是有缘故吧。”
这回答来得突兀,荣安又惊又喜,攥着萧重弈的衣袖不肯放:“皇兄快告诉我。”
“孤从未向任何人说过此事。”
“皇兄……”
见荣安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萧重弈微微一笑,神情清举从容。
“你还记得孤何时进坤宁宫的吗?”
“好像是,”荣安蹙眉,其实在她的记忆里,皇兄是一直在坤宁宫里陪着她的,“我三岁的时候吗?”
萧重弈缓缓道:“是你差两月三岁的时候。”
荣安听得迷惑,不解道:“那时候凯茵才四五岁,那么小,皇兄就喜欢上了吗?”
“你别急着插嘴。”
荣安双手把嘴捂住,表示自己不再多言。
萧重弈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继续道:“那时候你是个奶娃娃,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孤的母妃突然过世,在她过世后有那么四五个月的时间,孤身边只有两个奶嬷嬷在照顾。”
“怎么会这样?这不合规矩啊,父皇和母后难道都不管吗?”荣安听得震惊了,又忍不住插话。
被萧重弈看了一眼,赶紧低眉顺眼,以示乖巧。
“那会儿父皇在外御驾亲征,母后的身子也不大好,所以后宫里有些乱。其他皇子因为孤没有母妃庇护,时常欺负孤,当然都是些捉弄人的小把戏,譬如在水壶里加胡椒,亦或是故意把食盒打翻让孤没饭吃,这算不得什么。直到孤最亲近的两个奶嬷嬷被送出宫,才真正感到绝望和无力。”
“危险?”
“好像无形之中有只手,把孤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带走了,那时候真的很绝望,恨不得跟着母妃一起去了,每日如行尸走肉一般。有天,静王又把孤的食盒藏了起来。”
“他们太欺负人了!”荣安听到这里,不由得暴怒,“要是我在,非让父皇和母后狠狠打他们一顿板子不可。”
梁王和静王都是温贵妃所生的皇子,梁王比萧重弈大两岁,静王小半岁,兄弟二人一直合伙排挤萧重弈。
待萧重弈的母妃过世后,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别生气,后面就是好的事了。”
“真的?”
“那日静王不止藏了孤的食盒,还把孤的书本全都泼上墨渍,还告诉老师,是孤自己不思进取把书毁了。他有梁王作证,老师自然信以为真,孤失魂落魄之下便从书房逃了出去,躲进了御花园。”
“然后呢?”
“然后在御花园里遇到了凯茵。她轻言细语地问孤发生了什么,听到食盒被人打翻,便把她身上的糕点给了孤。是一块桂花糕。”
荣安公主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兄那么喜欢吃桂花糕。”
“那天之后孤突然病倒了,病得快要死了,也在这时候终于惊动了母后,孤听到御医跟母后说,或许撑不下去了。孤当时病得迷迷糊糊的,但记得母后一直坐在榻边流眼泪。也不知怎么地,就这么熬过鬼门关,在那之后母后便将孤接进了坤宁宫。”
“所以,皇兄的好运都是因为凯茵,对吗?”
萧重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她的笑脸。总想着,不能就这样死了,否则,便再也见不到那张笑脸了。”
听完这段往事,荣安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没想到皇兄从前曾度过那么艰难的时刻,也没想到皇兄很徐凯茵之间有那么深的羁绊。
怪不得不管徐凯茵是不是最美的姑娘,或者是不是最聪明的姑娘,皇兄都不在意,只认准了徐凯茵。
等他知道父皇母后并不想让徐凯茵做太子妃的时候,该有多伤心?
“又怎么垂头丧气的了?”
荣安公主吞吞吐吐道:“我……我就是……”
“后悔跟母后说今日的事了?”
“嗯。”
萧重弈轻笑道:“无妨,我早知道父皇母后不希望凯茵做太子妃的事。”
“你知道?”荣安诧异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好像个傻子。
母后什么都知道,皇兄也什么都知道,就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嗯。”萧重弈轻轻点了点头,“凯茵的姨母是慧贵妃,母后跟慧贵妃表面上还算和睦,但孤知道,母后并不喜欢慧贵妃。”
荣安沉默不语。
倒不是说慧贵妃此人有多招人讨厌,实则是当年皇后滑胎的时候,慧贵妃恰巧有了喜信。
皇后伤心欲绝的时候,后宫喜气洋洋,此事一直是皇后的心病。
“再者,父皇一直看不上荣国公府这没落的门楣。”
荣国公府说起来光鲜亮丽,实则是表面风光。
荣国公是个没本事的人,在朝廷里只担了个虚衔,根本说不上话,他的元配正妻过世之后,他急急忙忙续娶了当时正得宠的慧贵妃的妹妹,也就是徐凯茵的亲娘做了继室,勉强维持住了公府的体面。
不过这种靠女人攀升的行径,父皇自然看不上的。
“皇兄怎么知道的?”荣安好奇地问。
“孤每回提出来定亲,父皇和母后都会搪塞推脱,又不时跟孤说哪家姑娘多好,岂有猜不出的?”
听到萧重弈这样说,荣安忙替皇后辩解起来:“母后是担心皇兄,怕皇兄触怒父皇,才会这样顺着父皇的意思说,你可别怪母后。”
“你和母后都是孤的亲人,孤怎么会怪你们呢?”
“那皇兄打算怎么办呢?”
“便如母后设想的那样,先打理好父皇交托过来的政事,往后再慢慢向父皇求情吧。到时候,你可要帮忙去父皇跟前做说客哦。”
“那……那当然。”荣安的笑意有些勉强。
萧重弈眉峰一动,又问:“是不是还生她的气?”
“我不完全是生她的气,只是觉得沈蔚兰有些无辜。”
沈蔚兰?
一念起这个名字,萧重弈的心神顿时恍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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