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被热气熏得有些发酸发涩。
前世她跟萧重弈相依为命的时候,萧重弈给她煮过一碗面。
沈蔚兰没想到造化弄人,她还会这样站在灶台旁,看着萧重弈捧着面碗给她。
“先吃面。”
沈蔚兰冷笑,他纡尊降贵煮的面,前世她的确吃得很开心,可他凭什么以为,她这一世还会想吃他煮的面?
“你承认了?不装了?”沈蔚兰质问。
萧重弈目光没有闪躲,眼神深不见底,却藏着几分苦楚。
“我承认,我是我,但我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我。”
沈蔚兰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记得那个我……只是那个时间的我,现在的你跟前世的你不一样,我也跟前世的我不一样。”
“所以呢?”
“你并不知道,我后来经历了什么。”
“不想知道。”
无外乎三宫六院,儿孙满堂,她为何要听?
萧重弈当然明白,沈蔚兰说的是气话。
倘若她不想知道,早上就不会问他有没有欺瞒之处。
这是沈蔚兰惯常的口是心非,亦或,是沈蔚兰惯常的自保方式。
他捧着面碗站在一旁,幽深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
月夜里四下寂静,她神情若水,一双眼睛灵动又无辜,像一只被猎人围追的小鹿,即使被逼至绝境,也不愿意就范。
以前的他,会认为她咄咄逼人,不知轻重,任由心中情绪宣泄,放狠话逼她低头。
现在的他却明白,沈蔚兰双亲早亡,无依无靠,她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些倔强和自尊在保护她。
萧重弈并不恼怒,更不会与她怄气。
即便她在说赌气的话,他也会一句一句认真回答。
“失去你后,我过得不好,很不好。”
沈蔚兰忍不住瞥他一眼,语声淡淡:“有多不好?”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眼神却锋芒毕露,将两世以来积攒的心酸和悲愤展露无遗。
炉子里的火光静静照着,萧重弈眼底的浓云翻涌。
“孤独终老。”
沈蔚兰听着这四个字,只觉得不可理喻。“胡说。”
“我没有骗你。”
“段清澜已死,随你怎么说都成。我前世命短,的确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可死前那一刻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
沈蔚兰一直竭力维持着冷静,说到此处,声音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怎么,你忘了吗?”
萧重弈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格外狼狈。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我带着徐凯茵进宫赴宴,父皇和母后听说她有了身孕,很开心,留我们在宫中说了许久的话,等到我回东宫见到你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很晚了?
是的,很晚了,晚到她已经油尽灯枯。
“要过年了,东宫里那么热闹,挂着彩灯,扎着绢花,你有那么如花似玉的嫔妃,还有你的青梅竹马的徐凯茵,还有……”说到这里,沈蔚兰的声音忽而很轻柔,“还有你们的孩子,你期盼了很久的孩子,一切都很圆满。”
东宫里唯一不圆满的存在就是她,她死了,这一点点的不圆满也就没有了。
“我的确很盼望有个孩子。”
沈蔚兰弯唇笑。
当初她有身孕的时候,萧重弈眼中的欣喜不是假的。
他和徐凯茵的孩子,他当然更喜欢。
有娇妻,有稚子,有帝后宠爱,有储君之位,没有她的日子,他真是十全十美了。
“但前世的我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
沈蔚兰神情未动,淡淡瞥他一眼。
“徐凯茵肚子里怀的并不是我的孩子。”
沈蔚兰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忍不住抬眼看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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