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沈宥之他们几个晚辈没觉得皇祖母的话有什么奇怪,毕竟母后和姑姑都认识云邺的娘亲,那皇祖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皇祖母的目光稳稳落在云邺身上。
少年神情淡漠清冷,立在盛芙身旁,眼神锋芒毕露,似一把未经淬炼的宝剑,颇有几分云峥当年的气度。
不过,比起云峥,少年的五官更加精致,俊美得有些过分,那副尖尖的下巴好像……好像一个人。
宫里的美人从来都是一茬接一茬的,她见得多了,但温漾绝对是记忆深刻的其中之一。
圆圆发现,本来一脸慈祥的皇祖母也突然间没了笑脸,一向温婉大方的母后神情微变,朝姑姑使眼色。
“嫂嫂,桐花不是说已经在茶室备好了糕点糖水么,你和颖初先带孩子们过去吃吧。”
皇祖母瞥眼看向姑姑,姑姑讨好似地朝皇祖母笑着,轻轻拽着皇祖母的衣袖。
“好,孩子们,咱们先去吃些东西。”母后起身,拉着圆圆往茶室去,盛夫人也飞快地把云邺拽走了。
有古怪!
圆圆到了茶室,趁母后不注意,悄悄起身往回走。
内殿里,姑姑不知道低声跟皇祖母说了什么,圆圆站得远,实在听不清,过了一会儿,只听皇祖母连连说“胡闹!胡闹!胡闹!你们简直胡闹!”
到底说什么了,把皇祖母气成这样?
是母后跟姑姑做了什么坏事吗?
母后居然也会做坏事?
圆圆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父皇母后关于自己随谁的那次争吵。
父皇说,母后小时候一定很皮,但是不承认。
圆圆现在相信父皇的话了。
她突然觉得很高兴,原来她是随母后的性子呀。
想到这里,圆圆认为自己有必要帮帮母后。
她飞快回到茶室,朝沈宥之招了招手:“表弟,咱们给皇祖母和姑姑送些糕点过去。”
“圆圆,皇祖母和姑姑在说事呢。”母后道。
圆圆朝母后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放心,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沈宥之最听表姐的话,赶忙端了一碟小食跟着圆圆往回走。
皇祖母似乎还在数落姑姑。
“……你做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哀家,萧妙瑾,你知不知道……”
“不是我做的,是皇兄做的,我和嫂嫂都是碰巧知道而已。”
“你知道你不告诉哀家?”
“都是些陈年旧事,母后何必为此生气?她躲得远远的,也碍不着谁,母后只当没这个人吧。”
“萧妙瑾,你是说哀家小肚鸡肠吗?你有没有把你的父皇母后放在心里?”
沈宥之听着娘亲挨训,立马明白表姐拉自己过来做什么。
“皇祖母。”他奶声奶气地一喊,殿内的人立马停止了声音,“皇祖母,这个鱼脯可好吃了。”
皇祖母的神情的确不大好,像是生了很大的气。
“不用了,回头哀家过去尝尝。”
“那可不行。”沈宥之拿起银匙,舀起一大块喂到皇祖母嘴边,滔滔不绝地说,“这可是鲜活的鲥鱼做的,早上才送进宫,御厨们紧赶慢赶地做出来,皇祖母趁热吃,才能吃出鱼肉的鲜美。”
圆圆本来没留意这道鱼脯,听沈宥之这么一说,连她都馋了。
皇祖母一向很疼爱沈宥之,听他说这么多,心里虽还有气,不忍心拒绝外孙,尝了一口后,点头说:“的确很鲜美。”
一旁的姑姑跟着松了口气,悄悄朝沈宥之竖起大拇指。
沈宥之得意地一笑,又跟皇祖母絮叨起其他吃食,拉着皇祖母往茶室那边走。
茶室里的母后和盛夫人都有些紧张,见皇祖母脸色虽然不好,却什么都没说,心中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
“我吃饱了,云邺,你不是说想看我的玉弓吗?我现在带你去看。”圆圆说。
皇祖母不喜欢云邺,赶紧把云邺带出去为妙。
圆圆自豪地看向母后,她要让母后知道,她不是什么皮猴,她随母后的性子,虽然偶尔做坏事,可认真起来跟太子哥哥一样能顶事。
云邺不知道什么玉弓,还没回话,身旁的盛夫人低声道:“去吧。”
他点了点头,跟着圆圆走出了坤宁宫。
圆圆见他垂眸不语,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皇祖母她不是不喜欢你,她老人家就是那个脾气,我们都得哄着她才行。”
云邺并不担心太后不喜欢自己,他只是隐隐感觉太后认识自己的娘,并且不喜欢娘。
娘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了。
比如,爹明明只有娘一个女人,却不娶她,也不给她名分。
再比如,娘手里从前不缺钱,但如意坊的生意分明没有那么好。
这回进宫更是奇怪,太后、皇后、长公主都认识娘……
娘到底是什么人?
她不能来京城,跟皇宫有关系吗?
他是不是不该跟着姑姑进宫?
“云邺?”圆圆见他出神地想着什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云邺是习武之人,下意识抓住了圆圆的手。
动作来得突兀,圆圆愣愣看着他,直到手掌传来疼痛,她才“啊”了一声。
“公主请恕罪。”
云邺意识到自己手劲太大,旋即卸了力气,却没松开圆圆的手。
“你……干什么,快松手!”
“不行。”云邺答得坚决。
不行?
圆圆没想到他这么回答,白皙如雪的脸庞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
“我刚才用了很大力气,你的手都白了,这就是血行不畅,倘若不揉一下,明日你的手会非常疼。”
云邺自幼习武,略通外伤医理。
他托着她的手掌,大拇指在她手掌背后着力按着,的确没那么疼了。
原来是这样……
圆圆老老实实由他抓着手,目光下意识地朝他脸上瞥着。
云邺这张脸非常好看,这跟太子哥哥从母后那里承袭的清秀骨相不同,他的五官精致,尤其是下巴,秀致得像个姑娘,偏偏他气质清冷,目光凌厉得很。
“公主,你好些了吗?”过了好一会儿,云邺问。
“好多了,”圆圆不自在地别过目光,闷闷道,“你……可以松手了吗?”
云邺听到这话,低头看向她的手。
圆圆年纪虽小,却跟她的父皇母后一般骨相修长,十指纤纤,肤白如玉。
指甲盖上染了红色丹蔻,因着国丧期间不曾打扮,褪成了浅浅的粉色,愈加秀致可爱。
云邺的娘打扮极为素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女儿家的精巧心思。
“圆圆!”
威仪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怒气,圆圆下意识地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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