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桃山村。
久无人住的苏家小院,苏明康正挥舞着竹枝大扫把清理院子里的落叶。
自从与方玟萱破镜重圆后,他每年大部分的时间会待在京都。
只有二老的忌日,生日,以及清明节和元宵节,他才会提前回来打扫卫生,顺便住上个把礼拜。
赶巧的时候,苏家四兄弟除飞升仙界的苏星阑之外,其他三兄弟倒是能相约碰个面。
一起吃个家常便饭,喝杯酒,闲聊半宿。
聊从前,聊现在,谈以后。
说不完的往事,道不尽的感慨。
欢笑过后,大多以眼泪收场,醉的不省人事。
从前,那是再也回不去的从前。
随着二老过世,随着他定居京都。
一眨眼,十三年过去了。
算算日子,上一次见到他的宝贝儿子苏宁还是在三年前。
他突然从仙界返乡,又匆匆离去,连招呼都没打。
至于三哥苏星阑,那得有整六年没见了。
苏明康是真的想他们,做梦都想一家团聚。
尤其是孙女苏知愿,想的他心都要化了。
“唰唰唰。”
枯叶纷飞,被他整齐的堆砌在院墙一角。
明天是苏宁奶奶的生日,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去两位老人的坟上烧纸,拔一拔周围的野草,陪着他们说会话。
说说他在京都的生活,他心里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委屈,小秘密。
当然,更多的还是他在帮苏宁和苏星阑解释,这两个老苏家不孝子孙为什么没回来看望二老。
“明康,又回来扫墓了啊。”
有路过的村民驻足留步,肩上扛着锄头,热情搭话道:“中午要不要去我那对付一口?”
“我让婆娘多烧几个菜,咱哥俩喝点?”
苏明康慌忙丢下手里的竹扫把,从兜里掏出香烟递过去道:“不打扰了军哥,去年腊月回来就是在你家吃的饭,哪能次次都麻烦你?”
“啪嗒。”
香烟递上的同时,他不忘给对方点上火。
“哟,大中华?”
被苏明康唤做“军哥”的村民猛吸一口,掐着烟头来回翻转道:“好烟,这得四五十一包吧?”
“啧啧啧,到底是你家宁子有出息,在大城市闯出名堂了。”
“不像我家那臭小子,三十好几的人了,至今光棍一条,整天伸手找我要钱。”
“哎,人比人气死人,你说说,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的福气?”
话里话外的羡慕,他撂下锄头走进院子,随意看了几眼,一脸好奇道:“一个人回来的?”
苏明康点头,笑着回应道:“他们都忙,家里只有我最闲。”
军哥走到水井旁蹲下,嘴里吐着烟道:“忙了好,忙了才有钱挣。”
“对了明康,你家……”
“你家那闺女,叫什么来着?”
干挠头皮,他眉头紧皱道:“你是有个女儿吧?”
苏明康答道:“是,丫头叫童鸢。”
军哥一拍脑门,恍然起身道:“对对对,童鸢丫头,打小就长的水灵漂亮。”
“明康,去年在我家吃饭,我好像听你说过,说童鸢也是单身?”
不知所云的苏明康掸了掸衣角不知从哪蹭上的沙土泥灰,满面愁容道:“是嘞,和你家臭小子同岁,一年生的嘛。”
“我记得那年咱两家互送红鸡蛋,你还在路上摔了一跤。”
军哥来了精神,眼珠活泛道:“同岁好,同岁姻缘一线牵,白头到老手相连。”
“天作之合,是命中难求的上等婚姻。”
“你看啊,我家臭小子未娶,你家童鸢未嫁。”
“一样的年纪,一样出生在桃山村。这难道不是月老安排的吗?这就叫缘分。”
唾沫星子直喷,他激动的眉飞色舞道:“明康,咱哥俩半辈子交情,我的为人你是最清楚的。”
“能成兄弟,这自然也能成亲家不是?”
“你说呢?”
舔着干裂的嘴唇,他迫不及待的催促道:“行不行的,你给个痛快话。”
苏明康傻了,风中凌乱,目瞪口呆道:“我,我家童鸢……”
军哥故意嘲讽道:“怎么,你这个当爹的还不能做自家闺女的主?”
“是,我知道你家宁子混好了,在京都买车买房,是桃山村独一份的存在。”
“但我家臭小子也不差啊,要样子有样子,要文凭有文凭。”
“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准备考研咧。”
“恩,顶多,我刘家的条件不如你苏家,这一点我承认。”
“可你反过来想想,童鸢这岁数,她还有什么可挑的?”
苏明康苦笑道:“军哥,不瞒你说,我还真做不了那丫头的主。”
“她啊,眼光高着离谱。”
“我……”
急的抓耳挠腮,一辈子就不太会说话的苏明康支支吾吾道:“肯,肯定是不行的。”
军哥恼羞成怒,嗓门拔高道:“看不起我?”
苏明康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不是,一码归一码的事。”
死皮赖脸的桃山村村民还想说话,却不知那两米高的院墙上凭空聚出一道身影。
黑色的长袍,黑色的面具。
不是从京都赶到桃山村的灵溪又是谁?
“爸……”
眼眶湿润,她不敢主动暴-露身份,更不敢让潜藏在暗中的文天枢知晓她已恢复全部记忆。
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在心里默默的喊着。
她看了很久,也大致听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下意识的,她嘴角上扬,勾起阴冷不屑之色。
“我爸向来老实,所以你就能欺负他了?”
“打童鸢的主意,呵,你也配?”
“嗖。”
屈指轻弹,一缕黑烟从她指尖迸发。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名叫军哥的中年男人腹部,悄无声息。
“哎哟,我,我这肚子……”
没来由的,军哥弯腰不起,疼痛难耐。
“不行不行,我要拉了。”
“明康,我们晚点再说。”
夹着双腿,他飞一般的冲出小院。
锄头也不要了,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在原地的苏明康偷偷抹了把额头渗出的汗水,长吁一口气。
“什么人呐。”
好半天,他极为窝火的憋出一句话。
院墙上,灵溪眼眸如月,笑颜如花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宁说了,桃山村的癞蛤蟆最多。”
“不同的是,他这只癞蛤蟆吃到天鹅肉了。”
“那只天鹅呀,还只爱他那只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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