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灵溪深入山谷,许久之后,段自谦的身影又重新聚集在原处。
不同的是,他的身边多了第二个人,文殿九星之首的文天枢。
两人冷冷的望着灵溪离去的方向,神色各异,久久无言。
半晌,微躬着身子的文天枢率先打破这份平静,沉声开口道:“老祖,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我还是觉得这丫头有问题。”
“二十年前的华夏之战迷雾成团,值得推敲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多到某些蹊跷之处单凭她一面之词根本解释不通,且漏洞百出。”
“弟子不明白,您为何不深究下去?”
段自谦收回眺望中的视线,露出耐人寻味之色道:“凡事得讲证据,光有疑心是不够的。”
“证据在哪?你有吗?”
文天枢汗颜道:“实质性的证据没有,可这并不代表她是清白的。”
“好比肖不崇杀死了文骨笔灵,为何要单单放过与苏宁有仇的铁面?”
“死瘸子一心追随姜临安,绝对称得上忠心耿耿。”
“为了保护苏宁,他不惜叛出仙界加入妖界,不给自己留半点退路。”
“而铁面,她曾亲手毁了原本属于苏宁的龙凰法相,让他差点直接沦为废人。”
“此仇此恨,肖不崇没道理放过她的。”
段自谦挑眉不语,转身朝谷外走去。
文天枢移步跟随,面色发紧道:“二,当年留守华夏的修士大致可分为两批,一批是遵从我文殿号令参与围剿苏宁的,一批是以武殿为首,外加姜常念乔晚棠等人遣派过去相助苏宁的。”
“笔灵落败,我方全军覆没情有可原。”
“但另一方修士呢?他们又因何缘故惨遭毒手?”
“无论是肖不崇还是苏宁,从潜在立场来说,他们完全没必要敌我不分斩尽杀绝。”
“观望者暂且不提,那群人中可是有一大半来自凰界,水韵仙界,以及为了苏宁不管不顾的姜氏族人。”
段自谦点头道:“接着说。”
文天枢来了精神,红光满面,唾沫横飞道:“三,人有三魂七魄,魂飞魄散视为死绝。”
“然而仙人不同,仙人不仅有三魂七魄,还有神魂,元神,身死道消后必将残留天地间的心神碎片。”
“半圣境之下,是感知不到心神碎片存在的。”
“那需要法则之力凝固,将碎片一块块的拼凑完整。”
“如此一来,死者临死前心神所看到的场景就能被原封不动的呈现。”
“按理说,肖不崇踏入半圣境后确实有那个本事感应残留华夏天地间的心神碎片,将它们尽数摧毁。”
“可他毕竟刚突破不久,根基尚未稳固,又如何能做到这般天衣无缝,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这一点很奇怪,弟子终不能解。”
段自谦调侃道:“怎么,想了二十年都没想明白?”
文天枢尴尬抱拳道:“是,弟子愚钝,望老祖解惑。”
段自谦随手摘下一片绿叶,夹在指尖来回把玩道:“你只记得肖不崇,苏宁,死去的文骨笔灵,却独独忘了高举我文殿旗帜暗中留在华夏的莫自傲。”
“这是什么?这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硬生生钻了牛角尖而不自知。”
文天枢身体一僵,嗓门不由自主的拔高道:“莫师叔?”
“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自谦拨开挡在身前的繁茂树枝,轻轻摇头道:“不瞒你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想不通,还不能找莫师弟当面对质。”
“这有些事呀,不提也就算了,真要是搁在台面上谈,那就等于彻底撕破脸皮咯。”
“师兄弟一场,我不想惹外人笑话,也犯不着不是?”
笑了笑,他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很快恢复从容之态继续往外面走。
文天枢惊恐道:“老祖,莫师叔明明只有真仙十八品,半圣之下,法则未聚,他凭什么能媲美半圣强者抹去残留华夏天地间的心神碎片?”
“如果我没记错,与他神魂相连的圣兵造梦砚台还在您手上。”
“缺了本命仙器提升修为,他再怎么手段通天,亦不可能凌驾于天道之上啊。”
“这不符合常理,我文殿似乎也没特殊秘法助他一步登天。”
段自谦讥诮道:“说你蠢,你是真蠢。”
“身为文殿九星之首,论天资,你与武殿武玄池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强。”
“可要说个人智商上,你差那疯婆子不是一星半点。”
“简直……”
“嗯,愚不可及,蠢笨如猪。”
颇为严厉的训斥后,段自谦满脸恨铁不成钢道:“文殿没有特殊秘术助莫师弟一步登天,他自个有,他另辟蹊径的轮回大道只差一步便能圆满。”
“何谓生死?”
“生死即轮回。”
“生死轮回本就融为一体,万物皆在轮回中。”
“除了真正的圣人他还不曾验证外,天道之下,没能逃脱莫师弟的轮回大道。”
“同修为相遇,如你,如武殿武玄池,你们在他手上撑不过三招。”
“哪怕是三年前明悟真仙十九品,此刻随时有望触摸半圣门槛的姜常念,她也不是莫师弟的对手。”
“圣人之下,莫自傲堪称无敌。”
“倘若再给他神魂相连的造梦砚台,有圣兵加持,哪怕面对半圣第一境的肖不崇,他也有一战之力。”
文天枢瞠目结舌,震惊的语无伦次道:“我,他,他这么强?”
段自谦最瞧不起门下弟子没出息的样子,索性不做回应,自顾出谷。
文天枢傻愣了一会,屁颠屁颠的跟上,抹着几乎惊到僵硬的老脸,讪讪干笑道:“老祖,铁面既有法子寻到传说中的祖龙源气,您何不让我陪她一同入谷,也好顺便沾点小造化。”
“我,我停滞真仙十八品多年,急需……”
话说一半,被心浮气躁的段自谦抚手打断道:“别的造化你可以沾,祖龙源气的造化你占不得。”
“因为……”
嘴角勾起充满算计的冷冽笑容,他直言不讳道:“因为这是我特意为铁面布下的局,她是否恢复从前记忆,祖龙潭一行,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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