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祖龙潭。
蒙蒙细雨,如烟如雾。
淅淅沥沥的,足足下了十几日,看不到一丝停止的迹象。
悄然间的寒冷来袭,笼罩着绵延数千里的群山峰脉。只听雨打树叶沙沙作响,再也听不到平日里震耳欲聋的野兽嘶吼声。
段自谦干坐谷外四十三天,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原因无他,自打灵溪入谷寻找祖龙源气以来,一走无音信,似彻底与他断了联系。
这是段自谦不愿看到的结果,不愿,如今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嘴角噙有自我嘲讽的阴冷笑容,他目光如刀,蕴藏着毫不遮掩的浓郁杀机眺望远方。
直至眼角抽动,眼底布满猩红血丝,他平放在膝盖骨上的双手猛的握紧,嗓音干涩道:“天枢,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七八米外,某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盘膝端坐中闭目养神的文天枢赫然睁开双眼,轻轻点头道:“回老祖,炼制傀儡的特殊材料弟子早在十天前就准备好了。”
“只是……”
张大了嘴巴,他欲言又止道:“真的不再等等吗?”
“活着的源祖龙总比资质受限的源祖龙走的长远,对文殿更有用。”
“傀儡,那终究是下下策之法,得不偿失。”
段自谦冷笑道:“一颗不听话的棋子,失去了她本来该有的意义,留着无疑是自找麻烦,不如炼制成傀儡来的放心。”
“等?再有十七天便是撼天神戟争夺战开启之日,老夫想等,妖魔两界会给我机会再等吗?”
“四圣共同约定的夺宝日期,岂是由我一人说了算?”
文天枢默然起身,周身仙力涌动道:“那弟子去抓她回来。”
想了想,他又停下脚步做犹豫状道:“此时正值晌午,也不急这一时三刻。”
“或许她中途出了岔子,耽误了一些时间也不一定。”
“明早,要弟子说,多等一天亦无妨。”
段自谦眼露惊奇,直言不讳道:“你和铁面一向不对付,她仗着老祖亲传弟子的身份处处与你难堪,不给你半点面子。你洞悉她真实身份,是我用来对付苏星阑的一颗暗棋,所以同样没把她放在心上。”
“怎么,恨不得她命丧当场的是你,今日为她求情的也是你?”
文天枢汗颜道:“铁面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弟子看不惯她,这顶多算是个人私怨。”
“然而对于我文殿整体大局而言,我是希望她活着的。”
“活着才能为老祖您办事,为我文殿出力。”
段自谦放声大笑道:“好,有此格局,倒也不愧是我文殿九星之首。”
“罢了,多等一日就多等一日。”
“炼制傀儡只需十五天,前往玄阴海嘛,以老夫半圣第八境的修为半日便可抵达。”
“勉强来得及,赶得上。”
文天枢躬身一拜,笑着回归原位。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群山之中。
在一处四面环山的巨大深潭边,灵溪负手而立,眼眸低垂,神情恍惚。
祖龙源气,早在二十天前她就利用异于常人的感知力找到了。
找到了,也按段自谦说的方法尝试吸收了,结果却不尽人意,数十次皆以失败告终。
甚至,灵溪还为此受了点轻伤,伤及多处经脉气窍。
一番内视检查下来,她发现是运行功-法出了问题。
确切来说,是段自谦传她的绝品法诀无法畅通无阻的融合祖龙源气将体内杂质一一排出。
而完整的修习功-法灵溪虽说从苏宁手里获知,此刻却根本不敢用,怕引起怀疑,从而导致恢复记忆的事间接暴露。
如此,她极为无奈的陷入两难局面。
一方面是近在咫尺的造化,能让她短短数天内突破到真仙十一品,乃至十二品也说不定。
一方面是身份暴露,引来段自谦的生疑,恐有性命之忧,仙界再无容身之所。
权衡利弊多日,灵溪迟迟难做决定。
放弃,她并不是没想过。
可造化难得,唾手可得的机遇啊,谁舍得白白放弃?谁敢说不动心?
她之所以恢复记忆后仍选择留在文殿,正因为她需要借助文殿文气修行。
她不想从头再来,不想被苏宁苏星阑道火儿远远甩在身后。
她是灵溪,华夏曾经最年轻的天灵师,现今八百仙界排名第二的祖龙法相,一路直达半圣无瓶颈。
她有她的骄傲,她藏在心底小小的心愿。
是的,如果可以,如果能做到,她还想像从前那样保护苏宁,护着她命中注定的男人,为他遮风挡雨,扫平前方一切障碍。
再不济,她也要站在他到达的同一高度,陪他一览众山小,夫唱妇随。
而非当年的他飞升仙界,她独守华夏强颜欢笑。
何谓相思入骨?
何谓辗转反侧难入眠?
她想他,想的只能依靠回忆度日。
道不尽的心酸苦楚,她再也不要做那传说中的望夫石。
“呼。”
吐息悠长,灵溪艰难抬头,视线重聚深潭之上。
潭水清澈,一眼望到底的碧绿,水波荡漾,白雾寥寥。
“祖龙潭有龙气隔绝,龙威压制,段自谦的心神到不了这。”
“按理说,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知晓。”
“但……”
蹙眉不展,灵溪抽丝剥茧的分析道:“倘若我凭借错误的修习功-法成功融合祖龙源气提升修为,出谷面对段自谦时又该作何解释?”
“他明知传我的运转功法吸收不了祖龙源气,又为何信誓旦旦的叫我前来寻找?”
“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两者间的奥妙,还是在有意试探我?”
“又或者错误的功-法照样能吸收祖龙源气,只怪我自己没掌握其中的关键之处?”
冥思苦想,灵溪实难取舍。
终于,眼见天色渐黑,雨越来越大,她咬了咬牙,毅然决绝的转身,向着谷外飞去。
“不能赌,以我目前的处境,一步走错,再无扭转之力。”
“融合不了祖龙源气撑死被段自谦训斥一顿,小惩大诫,罪不至死。”
“但万一这是一场为我准备的布局,是老狐狸的算计,等待我的将是无路可逃的绝路。”
脚下生风,灵溪一跃千米,急速赶路。
半炷香后,她脱离祖龙潭龙威压制范围。
同一时间,山谷外,神情难测且杀意满满的段自谦突然一声轻咦,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很好,晚是晚了点,可你到底没让老夫失望。”
“你不让老夫失望,老夫便亲自助你融合属于你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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