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阿婆受了巨大的惊吓，人被救上来之后便晕了过去。
江橙一边哭着，一边紧跟着轮床一路往抢救室跑。
朦胧的视线中，她只给到唐慎骁一个感激的眼神，甚至连谢谢都没来得及说。
病房里，用了镇定剂的徐阿婆已经平静安睡了下来。
江橙守在外婆身边，始终攥着她枯槁发青的手。
张阿姨刚才也是全程目睹了事件，同样惊魂未定。
她劝江橙先回去换个衣服洗个澡，毕竟昨天晚上她已经在这里熬过一整夜了。
然而江橙只是摇摇头：“没事的张阿姨，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想陪着外婆。”
她了解外婆是那么要面子的人。
一会儿要是醒来想起刚才的事，该有多么的难言出口？
如果自己不在身边，她的情绪又该如何疏导？
江橙一步也不敢离开。
于是江阿姨点点头：“那这样，我回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麻烦了，”江橙委婉拒绝，“我实在没什么胃口。对了张阿姨，我想问你件事。”
江橙一直就觉得非常奇怪，外婆这么大的反应明显应该不止是听到了一点点无关痛痒的空穴来风。
江橙问张阿姨，刚刚那会儿到底有谁来找过外婆，都跟外婆说了什么。
“有没有一个挺年轻的女医生，大概不到三十岁，高个子，盘着头发的？”
张阿姨想了想，摇头：“女医生是没有的，但是几个年轻女孩子男孩子倒是有。说是什么电视节目来参观的。”
江橙恍然一瞬，伸手撩起床边隔着的那个礼品盒：“是不是过来给病人送慰问品的那几个年轻艺人？”
张阿姨连连点头：“对，说是什么导演带过来参观的，以后好像还要在医院拍摄什么？”
江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是哪几个人？有没有一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的，个子小小，眼睛大大的？”
江橙也不敢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但脑子里偏偏就跳出这样一个很清晰的名字出来。
张阿姨有点犯难：“这……几个小姑娘都挺漂亮的，一水的大眼睛，长头发，年轻活力的。”
这也难怪，毕竟都是公司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艺人，肯定颜值不一般。
……
“橙子！”
蓝晓瑛闻讯赶来，进门差点直接把江橙抱住：“你，你可别想不开！没有什么事儿事过不去的。”
江橙本来是心情很沉重很阴郁的，直接被蓝晓瑛这一通乌龙给搞得哭笑不得。
“你电话里都听了个什么啊！不是我啦！”
江橙收了下嗓音，看一眼病床上还在熟睡的外婆，小心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听江橙把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蓝晓瑛气得差点把大腿都给掐青了。
“那个姓陶的女医生真这么不要脸？打了人还造黄谣！不是，你当时就应该报警的——”
江橙回坐到外婆身边，轻轻拉回外婆的手。
她冲蓝晓瑛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是陶梦卿。”
目光再次落到那盒伴手礼上，蓝晓瑛瞬间灵光一现。
“对了！裴导他们今天下午是带艺人来肿瘤病房慰问参观了是不是？”
江橙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是谁说了什么，让我外婆听见了，引起那么大的误会。”
她可以选择等外婆醒了再问她，可是外婆或许也不认识，或许也只是偷偷听到的，或许……
也并不想再提吧。
“都是我不好。”
江橙眼眶微红，伸手在外婆零碎的银发上轻轻拨弄了两下。
“外婆以前是特别特别坚强的人，什么事都不怕。后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上了年纪，也开始畏了。”
“她舅舅，怕舅妈，也怕我。怕人家背后说她，怕自己给别人添麻烦。”
江橙回想起小时候的那些经历，她因为没有爸妈，早些时候在学校难免受人欺负。
有些不着调的小男生甚至会跟踪到她家里，骂她是没有爸妈的野孩子。
外婆总是会不顾一切地站出来，用扫帚疙瘩驱赶那些小混球。
那时候的外婆，站在她身后，就像一座金刚不坏的神。
“我没有辜负外婆的期望。我考上了名牌大学，念了喜欢的专业，找了满意的工作。然后……跟陈宴怀在一起。”
分分合合这么多年，把自己的尊严和体面耗尽了，也把外婆的心气耗尽了。
曾经提起自己是怎么一手带大外孙女的外婆，逢人总是满脸骄傲和自豪的样子。
可是后来，她大概是觉得，自己能给予江橙再多的东西，也终究没办法给予她一个不受歧视的家境。
江橙很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她想给外婆过生日，陈宴怀订的那家酒店是他家里自己的产业。
吃饭的时候，偶遇他妈妈在楼上雅间招待客人。
就这样一个不算正式的“见家长”，给江橙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赵静禾知道江橙，也谈不上不喜欢她。
毕竟出身云江台的记者主持人，无论各方面条件都是很出类拔萃的。
可是出于礼貌的招呼和寒暄背后，是跨越阶层的轻蔑与优越。
那样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江橙想，或许外婆是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点点变了。
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再那么自信从容，变得不再坚强。
她几乎没有催过江橙结婚。偶尔电话里提及，也只是问一问，她和陈宴怀是不是还在一起？
她怕江橙真的走上一条“出卖”自己的路，她怕自己含辛茹苦十来年，最后依然没能塑她无坚不摧的人格和勇气。
江橙的泪水滴在外婆的手背上：“晓瑛，是我在这段感情里过于卑微的模样，把外婆的心伤透了……”
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自己耽误在陈宴怀身上的时间和精力。
恨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自己，没有好好珍惜过那个曾被外婆捧在手心里当成小公主的自己。
“外婆，橙橙错了，橙橙知道错了……”
“外婆，以后我会好好工作，会好好恋爱，我们都好好的，你也好好的行么？”
“你答应我要好起来，我们还有好多时间要在一起。”
江橙的情绪失控了起来，却又不敢纵出声音，怕惊扰了还在熟睡的外婆。
蓝晓瑛心里亦是难受得很，泪水陪着她掉了不少。
“橙子，好了，都过去了。你和陈宴怀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橙子……以后，咱们和外婆都好好的。”
江橙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我知道，我会好好的。”
蓝晓瑛掐了掐她的脸颊：“知道就好，快去洗洗脸，买点东西上来，我晚饭都没吃就赶过来了，都要饿死了！”
她让江橙出去透透气，平复一下，自己在这里帮她守着外婆。
“谢谢你了晓瑛。”
江橙满心感动，“还好有你在我身边，要不咱俩凑合过吧。”
蓝晓瑛故作惊恐：“想啥呢？你能离得了男人，我可离不了男人哈哈哈。”
江橙抽了抽鼻子，骂她一句死样，转身往门外走，却不想一下子迎怀撞上了陈宴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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