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陆宅,宅门前有个道士正拿着桃木剑比划着,嘴里还念着符咒。
她进门时问管家这是在做什么,管家说这道士是三清观的高人,老夫人请他来为他们陆家驱邪避祟。
“前两日,韩家将棺材堵在咱陆家门口,那韩家母女又哭又闹的,实在晦气。”
“没做那黑心事,便不怕晦气上门。”
“是,郡主说的是。”
阮轻芷进门直接往东院喜瑞堂去了,迎祥钱庄的事她想先知会老夫人,而后再找元氏和成安伯府算账。
来到喜瑞堂,不想元氏和陆长盛也在,三人皆满脸喜气。
见她进来,陆长盛忙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怕她刚从外面回来冷,还将火盆往她跟前挪了挪。
“先解了披风,省得寒气内侵。”
他亲自为她解开,细致而周到。
“啧啧,瞧人家小夫妻多恩爱,真真羡煞旁人呢。”元氏酸溜溜道。
老夫人原还笑着,听闻这话,略略不自在,“等过了年节,我派人给老大捎信,让他回来住个把日子。”
“婆母还是让他好生在云霞山修养吧,只要他好好的,我一辈子不见他也成。”
“老大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也是我们陆家的福分。”
阮轻芷坐下后,喝了一口陆长盛递来的热茶。
心想既然他们都在,索性将迎祥钱庄的事摊开了说。
只是她还未开口,陆老夫人先开口了。
“轻芷,咱们陆家有喜了,大喜事!”
阮轻芷看向陆老夫人,见她笑的皱纹都叠起来了。
“哦?什么喜事?”
“大嫂有喜了!”陆长盛迫不及待道。
阮轻芷先一愣,下意识看了元氏肚子一眼,再转回头看陆长盛,见他开心的几乎要跳起来。
阮轻芷静默片刻,继而笑道:“确实是喜事,恭喜大嫂。”
她恭喜元氏,而元氏却撇了撇嘴,一下不高兴了。
“轻芷,我们应该恭喜你才对。”陆老夫人道。
阮轻芷挑眉,“恭喜我?”
“咱先前不是说好了,你不能生,便等你大嫂怀孕生子后,将孩子过继到你名下,往后给你当儿子?”陆老夫人怕元轻芷忘了,忙提醒她道。
元轻芷垂眸,非是她不能生,而是陆长盛不能。
本来有子无子,并不重要,但在她这儿却关乎安北侯的侯爵之位能不能延续。
他父亲牺牲后,皇上念父亲功勋卓著,封她为郡主,又体恤她阮家子息单薄,无人承袭爵位,便承诺日后待她成婚生子,她的儿子年满十六岁就能承袭安北侯之位。
当时老夫人跟她提这事的时候,她其实没有明确表示同意与否。
不因别的,她父亲用血汗换来的爵位,那是荣耀,但却是阮家的荣耀,不是别人的。
陆长盛伸手握住她的手,激动地手都在颤。
“轻芷,我知我没用,但至少能给你一个孩子。”
阮轻芷见陆长盛已红了眼,这一刻她不忍心拒绝。
“只是大哥大嫂能同意吗?”说着她看向元氏。
元氏哼了哼,“大爷同意了,说是为了陆家,为了弟弟和弟妹,他受些委屈不要紧。至于我,我既嫁进陆家,自然要以陆家为重。”
老夫人欣慰的点点头,“老大媳妇,我知你一向识大体顾大局。”
阮轻芷听着这话心里却不舒服,她大房牺牲了,委屈了,识大体顾大局了,可他们的孩子却承袭了她父亲的爵位。
往后这安北侯也就不姓阮,要姓陆了。
她的委屈如何说?
但她嫁进陆家,原也不该计较这些的。
可她父亲在九泉之下真的能开心吗?甚至于这孩子都不是她生的……
终是可惜她不是男儿,不然她就能撑起阮家,保住阮家的荣耀了。
“轻芷,你大嫂甘愿将自己的孩子给你,你可要记得她的好,尽量弥补她。”陆老夫人道。
“对,不若将你手上两间铺面给大嫂,当做咱们得补偿吧。”陆长盛也道。
阮轻芷看了看这二人,她用阮家的家业养他们还不够?还要彻底割舍?
“应该的。”阮轻芷笑了一笑,“便将迎祥钱庄给大嫂吧,这钱庄可是我阮家在京中最赚钱的生意。”
见阮轻芷这般大方,元氏绷不住笑了起来。
“弟妹客气了,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喜瑞堂内一片喜气洋洋。
陆老夫人却不知想到什么,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娘,您怎么了?”陆长盛问。
“我是想到了你爹,若他还在,知我陆家有后了,该多高兴啊。”
陆长盛跟着叹了口气,“爹走得太急了。”
听到这话,陆老夫人一下红了眼,低头呜咽起来。
元氏上前抱着老夫人与她一同哭,阮轻芷哭不出来,只给老夫人倒了一杯热茶。
“快到他祭日了。”老夫人哭得身子都在打颤,“咱们上山去看看他吧。”
当天下午,元氏就迫不及待的让陆长盛跟她要了迎瑞钱庄的契书。
因是红契,还去了官府,将她的名字更换成了元氏的。
翌日元家就派人接管了迎瑞钱庄,还将李管事及几位老伙计给辞退了,甚至欢欢喜喜的放鞭炮,昭示这钱庄换了主家,以后姓元了。
“元如风闯的祸,便让他元家收拾吧。”
阮轻芷坐在街对面的马车上,眼见阮家的牌子摘下,挂上了元家的牌子。
而那元如风叉着腰,一脸春风得意。
“蠢货!”
马车往回走的时候,在十字路口被叫停,并退让到街边。
阮轻芷撩开车帘往外看,见是几个官差在开路,后面押解着一名死刑重犯游街。
那重犯被施加了酷刑,囚衣破损,满是血迹,他身形原是高大的,但现在佝偻这腰,左腿瘸了,只能拖着走。
游街的犯人一般都低着头,像是很怕见光似的,可这位却仰着头,还不时甩一甩头发,恨不得别人看不清他的脸。
这是一张硬朗的脸,即便瘦成骨头,依旧虎目灼灼,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气势。
看清那张脸后,阮轻芷袖下拳头猛地握紧。
游街的队伍在十字路口停下,一官差头上站上旁边铺面的台阶,先逡巡了一遍围观的人,继而喊道:“这贼人通敌叛国,谋害忠良,罪不可赦。本该在三月前斩首,可在执刑当日却有同伙将他劫走,后朝廷加派人手,布下天罗地网,才再次将他抓住。”
“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我刑部将在此对他执行绞刑!”
这话一出,百姓们惊呼连连。
这里不是午门,不是菜市口,而是热闹的东市,怎能再次行刑?
刑部官差没有解释,随后就搬来了绞刑用的木架,将绳圈套到重刑犯的脖子上,绳子跨过绞刑架,另一头是两个壮实的官差。
随着那官差头子一声令下,绳子猛地绷紧,那重犯被拉直吊起,只脚尖着地。
“呀!”霞月吓得忙捂住了眼,“郡主,您也别看了,太残忍了。”
阮轻芷仍看着。
官差头子眼眸锐利,如老鹰搜寻猎物一般逡巡着,而那被执行绞刑的重犯脚尖仍能着地,显然他们并不打算痛快了结他。
看到这儿,阮轻芷放下车帘。
这是官差放的诱饵,想逼那重犯的同伙现身。
“绕道吧。”她冲外面的车夫道。
调转车头,马车正要转向旁边的巷子时,那重犯突然撕破喉咙大喊道:“少师,这帮废物岂能抓住我,老郑我是自己回刑部大牢的!不要再救我!不要再牺牲兄弟们了!”
闻言,阮轻芷眉头皱了一下,随后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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