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宋语微洗漱完，面对镜子，她用手在小脸上揉揉捏捏，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过了会儿，敲门声响起——咚、咚、咚。
“来啦！”
她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小跑着去开门。
先打开一道小缝，看清对方后才敞开。
门上没有猫眼，每次开门时她都会例行这样的步骤。
这是以前她在工厂打工时养成的习惯。
那时她打工的地方比较乱，大半夜经常有酒醉的男人来拍她的门，她每晚都过得心惊胆战，格外小心。
望着对自己展露清纯笑颜的少女。
陈友䉈把早餐递给她，“你笑起来好笨。”
宋语微笑着，没有反驳，让开身子，“快进来吧。”
来到屋内，合上门。
不用陈友䉈多说什么，她自觉地把凉了的早餐拿去热。
“今天外面很冷吧？给我带早餐，真是辛苦你了。”
“又说这种话，我本来就要过来看你，早餐只是顺带，有什么好辛苦的。”
“昨晚真的很对不起，说好陪你，我自己却先睡着了。”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睡着了是好事，再说，昨晚我工作完就睡了。”
“你什么时候工作完的呀？”
“也就是你念完最后一首诗之后的几分钟，我们差不多是一起睡的。”
“噢噢，那还好，要是你还在工作，我却提前睡了，我会很自责。”
“你呀，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闲聊。
陈友䉈坐到床边，侧头观察在折叠桌旁使用电热锅的宋语微。
过了会儿。
宋语微端着热好的早餐过来，坐他旁边，想分一个包子给他，他说他吃了才过来，不用。
陈友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吃早餐。
稍微看了会儿，他出声问道：“你今天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累？”
宋语微吃着东西，含糊不清：“恩，我也没感觉很累。”
陈友䉈觉得奇怪：“昨天聚餐地方人还挺多的，没给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宋语微：“恩……是有点累啦，但感觉也还好。”
陈友䉈表情古怪，仔细打量她。
不应该啊？
上次她和白兰兰吃饭，第二天就累得下不了床，那还是有自己陪同的情况。
昨天她是一个人去参加聚餐，怎么现在还这么活蹦乱跳？
难道说白兰兰比朋友聚餐还更难应对？
陈友䉈搞不懂。
发现陈友䉈疑惑的表情。
宋语微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说出自己的猜想：“可能是我控制情绪的方法更熟练了，节省了不少力气。”
“也有可能和工作有关，你想啊，在工作的地方经常要和别人打交道，多多少少也习惯了些。”
“对了，昨晚在聚餐的地方李芙很照顾我，可能也有点关系……”
听着宋语微头头是道的分析。
陈友䉈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还是平时那个嘴笨的姑娘吗？
或许真如她自己所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见她确实不累，陈友䉈也没过多思考。
不累就行。
每次看到她那个累得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怪心疼。
等宋语微吃完早餐。
陈友䉈问她今天打算做些什么。
宋语微说想在家里呆着，学一些配音相关的课程。
“那你呢，有什么安排？”回答完，她反问道。
“我？”
陈友䉈想了想，“我今天没什么事，本来想着你会下不来床，过来照看一下你，现在看来不太需要。”
在他思索今天要做些什么的时候。
宋语微试探着说：“要不然今天我来伺候你吧？”
陈友䉈愣了一下，表情古怪的看着她。
“什么意思？”
“前两次都是你过来伺候我，也让我来伺候一下你吧，你最近工作很累，我也为你做点什么。”
哦~
原来是伺候，还以为是伺候。
陈友䉈没有想歪。
看着宋语微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不太确定地回复：“好……吧？”
新鲜。
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伺候，感觉很怪。
也不知道宋语微高兴个什么劲儿。
听到同意后，她笑得格外开心。
宋语微：“那上床吧。”
陈友䉈：“啊？”
视线中，宋语微在他面前蹲跪下来，给他换鞋子，“你坐到床上，我给你捏捏肩膀。”
哦——
原来是上床，还以为是上床。
可能有人会想歪，但陈友䉈绝对不会。
“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他就要制止宋语微伸向自己鞋子的手。
宋语微扬起脸，看向他，委屈巴巴：“说好让我伺候你的。”
撒娇，怪他说话不算话。
陈友䉈望着这个跪在地上，对自己仰着脸的少女，居高临下的视角，让他心里升起种奇怪的感觉。
“……行吧。”
陈友䉈收回手。
宋语微对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给他脱鞋。
小心，认真。
说起来。
陈友䉈以前也给别人脱过鞋。
记得那是刚上小学的时候，电视里经常播放小男孩给妈妈倒洗脚水的公益广告。
看了广告后，陈友䉈心血来潮。
他把老妈拉到沙发上坐下，三下五除二帮老妈脱了鞋，然后去接洗脚水。
晃晃荡荡洒一路不说，来到面前时他脚一滑，一盆水浇了肖慧兰女士一个透心凉……
具体细节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晚老爸的七匹狼格外火热。
一盆洗脚水差点把母子关系浇熄。
往事不堪回首。
回过神来。
陈友䉈低头看着面前的少女。
有人帮忙脱鞋子，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经历。
脱鞋子的时候还好，脱袜子的时候就很怪了。
他不止一次想阻止宋语微。
倒不是说她做得不好，相反，她动作轻柔，做得很好。
而是陈友䉈自己，天生就不是享受的命。
坐在床边他只觉得煎熬。
脚趾头都缩紧了，尴尬，难为情。
庆幸昨晚自己才洗了澡，脚洗得很干净。
短短几秒，他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相较于他，宋语微就没有那么多心理活动了。
只是想好好伺候他。
把脱下来的袜子放到鞋筒里。
鞋子于床侧摆放整齐。
她回身过来，见陈友䉈还呆呆地蜷着脚趾坐在床边。
平时觉得他很帅，很可靠。
这还是第一次觉得他有点萌，有点可爱。
宋语微让他上到床上，陈友䉈“噢”了一声，乖乖照做。
角色互换了属于。
他坐在床上，也不知道该干嘛。
平时都是他主导局面，像现在这样任由摆布，还是头一遭。
望着宋语微也爬到床上。
他开始紧张了。
接下来要干嘛？
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宋语微来到他身后，跪坐着，“我给你捏捏肩。”
感受着宋语微揉捏肩膀的手。
陈友䉈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
稍微放松了些。
也不清楚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昨晚你工作到那么晚，一直坐在电脑面前，肩膀会酸吗？”
宋语微认真揉捏肩膀，侧头询问。
陈友䉈：“会，你这样帮我按一下，舒服很多。”他回头对她笑了下。
宋语微：“能稍微帮到你就好。”
她认真揉捏的同时，重新说起今天的计划。
说一会儿她去买菜，让陈友䉈好好休息，饭也她来做，碗也她来洗。
总之就是陈友䉈之前怎么伺候她，她也想要怎么伺候回来。
陈友䉈很不习惯。
但见笨姑娘那一脸满足的样子，他也不好出尔反尔，毕竟都答应了。
揉捏肩膀，按压背部。
宋语微时不时就询问一句，力度合适吗？感觉怎么样？
虽然不习惯，但这样按压一下，确实还挺舒服。
按摩也是体力活。
不经意间，陈友䉈瞥见宋语微额头细汗。
“休息一会儿吧，我感觉好多了。”他说。
宋语微笑嘻嘻地停下，“昨晚你熬夜，今天又起得早，会困吗？要不你睡一会儿吧。”
陈友䉈依着她，躺床上。
宋语微给他拉被子。
盖被子就不需要伺候了，陈友䉈接过手，哗啦一下盖好。
就这样。
陈友䉈盖好被子躺床上。
宋语微……就抱着膝盖坐他旁边，痴痴地望着他。
被她这样看着。
陈友䉈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关在笼子里的猴……
“你不是要学习配音课程吗？”他问。
宋语微：“明天也可以学，今天我想好好伺候你。”
陈友䉈：“……”
他稍微严肃表情：“怎么可以把今天的事留到明天做？全都堆到明天，拖延症，这不是个好习惯。”
稍微说她几句。
宋语微知错，爬下床。
捱着床头柜，有个迷你小桌板，那是她平时学习地方。
自从开始学习配音，她每天都很认真。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从学生时代开始，她就养成了做笔记的习惯。
在学习配音的时候，她也做了不少笔记。
不仅是记录课程内容，还记了不少李芙和郑导教过她技巧。
今天学习的内容是听配音课程。
她戴好耳机，把手机支在面前，拿着笔，把小本本压平。
陈友䉈一歪头就能看到她。
察觉到视线。
宋语微暂停课程，拿下一只耳机，“会打扰到你吗？”
陈友䉈摇摇头，让她继续。
宋语微“噢”了一声，戴上耳机，重新点开课程。
陈友䉈侧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动作放得很轻。
时不时有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闻着似有似无的书房香气。
陈友䉈眼皮沉重。
感觉自己正趴在高中的课桌上。
在高高垒起的书墙后面，望着那个总是坐得端正，有写不完卷子的女孩。
身侧窗帘被风吹开，讲台上老师喋喋不休，别在腰间的小蜜蜂电量捉紧，声音越飘越远。
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
女孩正在小声地叫他，“醒醒，醒醒。”
陈友䉈看着桌面上的笔记本，“我穿越了？”
“什么穿越？”宋语微蹲在床边，一脸疑惑，“该吃午饭了。”
陈友䉈眨眨眼。
从床上爬起来，环视一眼出租屋。
还以为穿越了……
话说睡得好沉，一觉睡到午饭时间。
连宋语微什么时候出去买菜，什么时候做饭都不知道。
在吃饭的时候，陈友䉈和她聊起了刚才做的梦，说自己梦到了高中时候。
“梦到高中？”
“恩，应该是最后一百天冲刺的时候，书桌上垒起一摞学习资料。”
“噢噢，我记得，那时候你经常躲在后面，趴着睡觉，我每天都怕你被老师发现。”
“其实那时候我也不全是睡觉。”
“不全是睡觉？”
“有时候我是在假装睡觉，其实是在偷看你。”
“偷看我？”
“我那个时候喜欢你，怕毕业之后见不到了，想多看几眼。”
闻言。
宋语微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一切恢复如初。
她尽量不表现出害羞的样子。
殊不知脸红早已出卖了她。
她低着视线，“其实那时……在你睡着后，我没少看你。”
说完，她低头吃饭。
怎么会这么害羞啊！
学生时代的小秘密，就算现在说出口，都还觉得青涩。
陈友䉈觉得她好玩，笑了一下。
“看我什么？看我睡着之后流口水是吧？”
“才不是，”她小声咕哝，“我喜欢才总是看你。”
陈友䉈：“宋语微啊宋语微，没想到你小心思还挺多。”
“刚刚我睡着的时候你有没有偷看我？”
话锋一转，他突然问道。
突击检查。
宋语微心虚地移开视线。
“恩？”陈友䉈笑得有些坏，追问，“偷没偷看？”
宋语微不对他撒谎，耳朵红红地小声承认：“看了……但，只看了一点点。”
一点点，这是独属宋语微最后的倔强。
陈友䉈好笑道：“天天看，还看不够吗？”
“看不够。”宋语微想都没想。
陈友䉈摇头，笑她：“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聊着天，午餐结束。
陈友䉈本能想要帮忙收拾，宋语微推着他，让他坐去床上。
说好的伺候。
陈友䉈也无奈。
早知道就不答应她了。
之后的时间，陈友䉈坐在床上玩手机，宋语微在旁边学习。
期间，陈友䉈还提醒她别学太久，适当休息一下。
宋语微听话，去削了些水果给他吃……
晚饭也差不多。
宋语微一个人做，吃完了一个人收拾。
陈友䉈今晚本来想在这里住，但临时收到通知，需要回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门口分别。
“走了，明天我再过来找你。”
说完，陈友䉈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一句，“明天你不用伺候我了，怪麻烦你的。”
宋语微对他笑着，“怎么会麻烦呢？我很喜欢伺候你。”
她实话实说，伺候陈友䉈，让她感到格外安心，特别是跪在他脚边的时候，莫名满足……
陈友䉈是在客气，可惜宋语微没听出来。
他实在享受不来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
“别老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话，搞得我很封建一样，你又不是小丫鬟。”
“我想当你的小丫鬟嘛。”
“你是我女朋友，不是小丫鬟，明天不准伺候我了，听到没有？”
“好叭，听到了。”
陈友䉈加重语气，宋语微悻悻答应。
“对了，明天你不是要忙工作吗？”
宋语微刚刚听到了他聊电话，知道他明天有很多工作安排。
陈友䉈：“恩，早上我不过来，等工作忙完我再来。”
宋语微：“来回跑不方便，明天要是别过来了，还是工作要紧，我也有配音课程要学，你过来的话，我也不能一直陪你说话。”
陈友䉈望着宋语微乌溜溜的大眼睛。
确定她不是在说反话。
“也行。”他想了想，工作确实多，就算要来也是等晚饭之后了，“那就后天早上见吧。”
“恩。”宋语微乖巧地对他点点头。
互相道别。
陈友䉈说完再见，对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宋语微目送他在转角处消失后，转身回房间。
才合上门。
她再也藏不住满身疲态。
与床间隔的几步，宛若天堑。
扑倒在床上后，她一动不动。
独自一人去参加朋友聚餐，怎么可能不累？
在昨晚那样人来人往的环境中。
勇气消耗速率前所未有的快。
说实话。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都快累死了。
为了不被陈友䉈看出来，她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捣鼓了好久的表情。
今天真是逞强过头了。
想也不用想，明天肯定要躺一整天。
要是被陈友䉈知道了，肯定要挨骂。
宋语微这般想着，傻乎乎地笑了一下。
满是疲惫，却发自真心。
——幸好没有被发现。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这样。
可是啊。
如果我不逞强的话，累的就是你。
你昨晚才熬夜工作到那么晚，那么辛苦，我怎么忍心让你来照顾我，让你受累？
没有被发现真是太好了。
……
这件事要是被你知道，你肯定会生气。
你总是说我笨。
那我就做一些笨的事情。
我知道这样很不好。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帮你。
如果我有帮到你一点点的话。
还请原谅我这笨拙的逞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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