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晨起离开梅园前,魏铮破天荒地停在了床榻旁,隔着帘帐打量了熟睡的宁兰几眼。
女子纯澈如林间小鹿。
魏铮知晓自己过了火,心里有几分若隐若现的歉疚。
朱嬷嬷进屋伺候魏铮起身,因见床榻里的宁兰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便佯装出一副恼怒的模样,道:“姑娘也是太不懂规矩了些,怎么连伺候服侍爷的半分都忘了?”
宁兰仍是一声不吭。
魏铮却勾了勾嘴角,只笑着与朱嬷嬷说:“昨夜她累着了,嬷嬷不必过分苛责她。”
朱嬷嬷故意说了这么一番话,不过是为了试探试探魏铮的口风。
见他话语里藏着几分对宁兰的维护,胸腔里这颗惴惴不安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爷是太纵着姑娘了。”朱嬷嬷勉力压着翘起的嘴角,服侍完魏铮穿衣后,便把他送出了梅园。
装睡的宁兰这才睁开了杏眸。
适逢朱嬷嬷端着燕窝粥进屋,哄着宁兰喝了半碗后,又取了药膏来给她涂伤处。
朱嬷嬷瞧了宁兰身上触目惊心的红痕,忍不住长吁短叹了一番。
只是瞧着宁兰不算欢喜的脸色,这长叹又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改为了藏着愉悦的欢喜。
“还好姑娘早有准备,事先与沁儿和石头等人对好了口风,才将这事糊弄了过去。奴婢瞧着世子爷也是有些相信姑娘之话的,夫人这一招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昨日严如月在魏铮跟前搬弄是非,打的定然是想让宁兰跌入万劫不复境地的主意。
宁兰人微言轻,又才伺候魏铮不久,情分极浅。
“昨夜多亏了嬷嬷为我说话,否则哪怕我这出戏演得再好,也是无法让世子信服的。”
涂过药膏后,宁兰的脸色瞧着好转了不少,便也有了闲心逸致与朱嬷嬷说话。
朱嬷嬷听后只淡淡一笑道:“是姑娘聪慧,老奴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聪慧?
宁兰想,这世上的男人大抵都会有几分志得意满的自信。
魏铮是天之骄子,爱慕他的女子满京城里比比皆是,自来只有女人围着他转、将真心捧到他身前的份儿。
何曾有人会像宁兰这般对他虚与委蛇、谎言连连。
宁兰赌的就是魏铮的自信。
昨夜她兵行险招,面对魏铮的咄咄逼问,一反常态地选择了沉默,反而勾起了魏铮的几分兴趣。
当初她与南烟在人牙子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便见识过同屋的女子是如何地勾住了个富商的心,而后从贱奴腰身一变成了富商太太。
那女子名为桃枝,生的娇艳如枝头春桃,曾用那如莺似啼的语调与宁兰和南烟说:“男人骨子里都是极贱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若痛痛快快地应了他,他反而不珍惜你了。”
宁兰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听不明白的桃枝的话语。
如今入了这富贵笼,见识了高门大户里的手段,便愈发想要借着魏铮往上爬。
“经了昨夜的事,夫人只怕是愈发恨我了,我只怕会连累了嬷嬷。”
朱嬷嬷既是金阳公主身边的心腹嬷嬷,在魏铮跟前又有几分体面。
如若朱嬷嬷能长此以往地陪伴在宁兰的左右,她自然是能似如虎添翼般进益颇多。
面对宁兰的试探,朱嬷嬷便直截了当地回话道:“姑娘放心,奴婢会时常陪伴在您的左右,将来您有了子嗣后,奴婢还要照顾小公子呢。”
彼此心照不宣地说完了这一番话后,宁兰胸膛内的这颗心也终于不再慌乱。
历经昨夜一役,她往后定然会是严如月心上的一根刺。
可越是如此,越能证明自己越发有了地位和价值。
*
梅园的消息传回到清月阁,严如月气得又砸碎了一套汝窑玉瓶。
唐嬷嬷心疼的不得了,就在严如月举着一对如意鸳鸯茶盏时,忙奔过去拦了她。
“这套茶盏是家里老祖宗赏赐下来的,取得是个鸳鸯交颈、琴瑟和鸣的好寓意,这不能摔啊。”
严如月怔惘地被唐嬷嬷抱在怀里,美眸里滚下了两行热泪,眼里满是淬了毒的恨意。
“爷不仅没有发卖了她,昨夜还宿在了梅园里,可见这外室当真有几分本事。”
唐嬷嬷听了只有心疼的份儿,她立时将严如月搂得更紧了一些,“老奴知晓夫人心里委屈,只是女子在世总要历经这么一遭。那外室虽野心勃勃,有一句话说的却是没错,不是她,还会有别人来做爷的外室。”
谁叫严如月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成婚三年都没有给魏铮诞下一儿半女。
金阳公主只在梅园里给世子爷安排一个外室,而没有收用个良妾进门,已是瞧在了镇国公府的面子上。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这外室除了美貌外,还有些勾引男人的本事在。
唐嬷嬷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宁兰虽身份卑贱,等到将来怀上子嗣后,定然会成为严如月的劲敌。
要想破局,就要让严如月心甘情愿地扶植起一个比宁兰更貌美、更狐媚的女子。
她们二人自相残杀,严如月方能坐收渔翁之利。
思忖再三,唐嬷嬷便开口向严如月进了言。
短短的一息之间,严如月的脸色陡然灰败不堪,整个人不可自抑地发起抖来。
半晌后,她姣美的脸庞里隐现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嬷嬷,难道我只有这条路能走吗?”
不!
除了抬举一个能和宁兰打擂台的贵妾,还可以要了宁兰的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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