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七十了。
七十的人,在眼下这个太平盛世算不得稀奇事。
因为百姓吃得好穿得好,赋税不重,没有徭役,更重要的是得了病还容易找大夫,人民医馆的大夫医书都是不错的。
就这样的环境下,一个人想要安稳活到七十实在是件容易事。
而这样的生活往前倒数四十年,我是压根就想不到原来这世上还有能如斯国家的。
嗯,对,这个国家就是大魏。
而我只是一个中途落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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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大梁一高门世家。
大梁,大魏的老邻居了。
从前两国是时有摩擦,偶尔也会爆发几场战役,但那都还算可控范围。
我们大梁的皇帝是个尚武的人,经常举办武斗。
上行下效,下位者总喜欢揣测上位者的心思,我们的皇帝陛下没亲口说,但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欲要开战的心思。
作为家中的一普通子弟,在知道自己与仕途无缘后,我是有混吃等死的想法的。
我对朝廷开战不开战这事无所谓,反正家中都是文臣一流,就算是上战场也轮不到我。
奈何大魏不按常理出牌。
大魏突然就冒出了玻璃这个东西,还有不少大魏商人跑到我们这边贩卖玻璃、白糖以及眼镜。
无论是玻璃,白糖,还是眼镜,那都是个稀罕物。
很多高门世家都流行起了从大魏过来的东西。
我也喜欢。
特别是眼镜,嗯,这玩意儿没度数的时候能充当装饰品,很有那种读书人的逼格,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有钱的读书人。
我对大魏商人过来卖东西这事没啥看法。
我一个普通世家子,白身,没事儿管什么家国大事?吃吃喝喝不就完事了嘛!
可我没想到的是家里居然会让我去大魏打探情况。
嗯,我,就是我,家中毫不起眼的我,居然会被安排去大魏做细作?!
想不通祖父跟陛下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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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么带着人跟着一支大魏商队去了大魏。
初到大魏时,我被大魏的道路、商盟里的一切给惊呆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这一眯就让我在胶州打转了一两年,然后在意外来临之时,又独身一人辗转到了大魏京都。
京都是个更繁荣的地方,可那时的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为了生存,身娇体弱的我只能去打工。
然后,在某次受伤去抓药时,我碰到了我此生最难忘的一个人。
一个明明身份尊贵,却偏偏装出一副寒酸样特意接近哄骗我的周扒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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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被骗得团团转的十年时光,是我一生中最不想回忆的。
太羞耻了。
我从未想过哪朝王爷还能有这么无聊的人存在。
骗人还亲身上阵的?
为了演我更是十八般武艺齐上!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最后还成为了太子,然后一登帝位。
好吧。
我承认,那人虽然挺不做人的,但他确实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帝王之才。
没有他,大魏不会成为现在这个一统海内外,百姓安居乐业的大魏。
这般功绩,自古至今也没谁能做到了,估计后世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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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叛出大梁,投奔大魏这件事,我的祖父,连带亲爹叔伯其实都没有说什么。
毕竟,那时的大魏已经势不可挡,长了眼的都知道眼下的大梁不过是负隅顽抗。
大梁还在,皆因为大魏没有主动进攻罢了。
我们整个柳家是深受大梁皇室恩惠的,所以带着全族都投奔那是不可能的。
但我不一样!
我只有一个人,我是叛出了柳家,特意投靠大魏的。
我是“叛徒”!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是每一个世家子自小便要学的道理。
柳家留在大梁尽忠君之事,而我作为柳家的希望,要在大魏一份柳家未来的立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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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是个恶趣味严重的人。
但同时他也是个兼济苍生,知道民生多艰的人。
那么多的大梁人,殿下却为何偏偏选了我留下呢?
因为我是大梁的一个寻常世家子。
我明白他明白我为何会留下,他也明白我明白留下后该做的事,我们对于对方的打算都心知肚明,也都心照不宣。
所以在进行我在大魏的本职工作的同时,我将在大梁挖人一事干得兢兢业业。
不会有谁比我更适合去大梁挖人了。
我是大梁人,还是世家中一个并不起眼的人,如此寻常的我,在受过大魏学堂的教育后,却被大魏太子给重用了!
这对于大梁任何一个想往上爬的世家子,还是平民来说,都是一个令人心动的事。
拐人的事就这么细水流长地进行了。
大梁就算清楚也无济于事。
撕破脸,打得过吗?
知道是温水煮青蛙,但大梁敢主动开战吗?
大梁不敢。
两国没有选择开战,不过是大魏太子知道战争劳民伤财,所以才选择的潜移默化而已。
而大梁,不过是被动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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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五十二岁的时候,大梁终于是支撑不住选择臣服了。
那日我刚从地里回来,看到报纸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怅然。
大梁到底是我的故国,哪怕我选择为大魏做事,可也依旧忘不了我曾是大梁人。
一个皇朝就这么败落了。
这就是时代洪流的不可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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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魏的这些年,我算是眼睁睁看着周围一点点变好的。
日新月异,大概能形容这些年大魏的变化。
我在平州待了快三十多年,已经很久没见到当初那个骗子了。
听说骗子把皇位扔给如今的陛下后,一直都在到处游山玩水?
啊,真是不舒服啊。
这骗子既然都这么喜欢游玩了,怎么就没听说到平州来看看?
当初哥哥叫的那么亲热,如今居然来都不来了。
哼,鬼知道我还有几年好活。
真是过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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