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乐坊的古怪
隔日一早，姜绾便换了一身男子装扮，亲自看着酒坛子悉数送进三间乐坊，随后扮做客人入了其中一家，坐在大堂里，特地挑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酒菜。
来乐坊消遣的人很多，乐坊奢靡，到处挂着如烟云霞的红粉纱帐，大堂中央搭了个大大的方台，半层楼高，十数个歌舞姬身着异疆服饰，露着纤腻腰肢，身段柔软在上头翩翩起舞，乐人在其后拨弦击缶，台子下跑堂的哈着腰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直到夜幕时分，来乐坊的人越来越多，姜绾身后的窗户就临着街道，隐约传来接连不断的悉率脚步声，与寻常人走路不同，步伐略显整齐划一，偶尔夹杂着铁器相碰的金鸣声，姜绾侧耳静听，渐渐皱起眉头。
这些动静她并不陌生，秦驰的人来了。
她偏头往大门口的方向看去，却并不见身着铠甲拿着武器的人进来。
进来的都是富家公子、文人骚客，亦或是常人打扮的酒客、商贾。
姜绾收回目光，她的对面不远处便是舞姬跳舞的高台，这些人进来后大部分围站在高台下，台上乐音靡靡，舞姿蹁跹，台下人来人往，各寻各的热闹。
却也有目不斜视，入了大堂后四散开去，隐于人群中的。
她端起一杯酒靠近嘴边，继续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心思不在歌舞乐曲上，嫌歌舞吵人，起身欲推开窗户看得分明，高台上跳舞的女子不知何时下来了，如游龙一般来到她的身边，就着她手中的杯子喝了她的酒，媚眼如丝，“公子……”
“公子既然来了，怎不看台上，可是嫌跳得不好？”
女子横在她和窗户之间，背倚着窗户把姜绾刚刚拉开一点点的窗户又靠了回去，如水波流转的眸光在姜绾脸上流连，划过她的下颌和脖间，竟抬起柔夷作势要去撩她领子上的扣子。
姜绾要推窗的手顿在半空，嘴角浮起轻哂，这高台上跳舞的舞姬，怎会留意到她要开窗？
还特地来阻拦不让她把窗户完全打开，再转头看别处，果然所有的窗户都是闭着的，这乐坊果然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她今日特地选了能遮住喉间的衣衫，那舞姬的手眼瞧着要抚她脖子了，姜绾眼尾上挑，厉目扫了过来，三指压住了舞姬的手。
舞姬嗓音甜而媚，收回自己的手，“公子，外头风寒，人穿得少，窗就别开了。”说着攀上她的肩，如水蛇一般贴靠过来，姜绾不想在这个时候引人注意，放弃开窗，动作缓而坚定地推开了舞姬盘缠着她的纤纤细手，她扬扬下巴，往桌上摆了两个银元宝，示意舞姬回去继续跳舞。
舞姬眼睛微亮，见她不再要开窗户了，把银元宝塞进胸前，从姜绾边身边婀娜起身，旋着身舞回到了高台上，随着琴音继续翩跹起舞。
姜绾待再细听时，窗外头已经没有了悉率的脚步声。
再看乐坊里，霎时间少了不少看熟了的人，又多了不少生面孔。
姜绾坐回桌前，仔细观察着乐坊里的人，真正来此寻欢作乐的占一部分，在乐坊里露个脸又不见的占大多数，而跟她一样暗中留意乐坊动静的，斜对面还有一个。
姜绾正想再看清斜对面的人，冷不丁身后有人暗暗扣住了她的手腕。来人动作很轻，她竟不知是何时到的，此时再抬眼看斜对面，已经没人了。
“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人离她很近，就在她耳朵边上说话，姜绾心猛然一惊。
他识破自己伪装，一瞬间就锁定了这乐坊里和他同样心不在歌舞的她，姜绾想要回头将人看清，才微微转身，手腕处的力道更大了些，那人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脸。
“这儿非久留之地，姑娘还是速速回家的好。”
姜绾莫名觉得这伪装过的声音有些熟悉，且从中捕捉到了一丝难能置信的不安。
虽暂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她没理由因为一个陌生人丢下这里回家去。
她瞅准时机反手扣压了回去，“乐坊开门做生意，没有撵客的道理，何况，你是这乐坊东家？”
管这么宽，既然都是来盯场子的，各盯各的就是。
表面风平浪静，两人的手已在暗处过了十好几招，姜绾暗暗心惊，此人对她出手路数竟颇熟悉，每每她才出了上半招，他已开始防她下半招，精准且有效，堪比姜绾肚里的蛔虫。
只有一桩事很不对劲，他既然处处能料到她的下着，却又并未出手伤她，每每只破了她的招就收手，只执着劝她走人。
姜绾越动手越惊讶，打定主意要仔细看看来人，又被身后的人一把蒙住了眼睛。
“姑娘还是不要看的好，我儿时被沸水伤了脸，恐吓着你。”
说着便要把她往门口带，“姑娘还年轻，大好的年华不要浪费在此，等候虚无缥缈之事。”
姜绾听得发了冷笑，“浪不浪费的，还轮不到你来啰嗦。”
两人从窗前到桌前，虽不露声色你来我往已有好几个来回，单姜绾依然已经注意到乐坊的客人悄无声息换了好几波，前一波才看不见，外头神奇地继接补上了，乐坊里始终熙攘热闹。
那些不见了的人却也并非从前门出去的，就算分散在乐坊的雅间里，也容不下这许多。
这些人绝对跟乐坊一样有问题，姜绾看着除前门外唯一的一个出口，通向后院的中门。
那儿站着几个跑堂的，一身粗布衣裳肩上搭着布巾，却没有跑堂的模样，直愣愣站着，警惕地看着乐坊大堂里。
姜绾打开男子的手，她不打算再多等，直接撸一个问问不就知道了么。
男子却不放她走，再一次觉出她的意图，拦住她不许她走，话语里终于带了些许逼迫之意。
“你若不想死，就听我的快些离开这儿，回去关好门窗别再出来！”
姜绾脚下微微一顿，熟悉之感再次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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