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救吗?”
云恬听过南疆鸠毒,但只知道,那是一种见血封喉的奇毒。
可她觉得,二哥活到现在,就说明还有一线希望。
华霓裳默了默,“他能扛到现在,定然是服过保命的药物,我只能试一试,继续压制他体内的毒。”
话落,她熟练解开他的衣袍,捻着银针,将他身上几处大穴都封住。
“你可以先在那边休息,有需要我再叫你。”
云恬闻言颔首,她主动走到云羡之身后,推他的轮椅,“大哥,我们到那边喝茶吧。”
云羡之没有反对,目光却紧锁在那道忙碌的身影之上。
桌上的油灯几欲燃尽,华霓裳方才站起身。
由于长时间用神,眼前竟是微微发黑。
见她整个人晃了晃,云恬猛地起身,身边的云羡之虽然坐着轮椅,却比她更快一步。
“阿裳!”他划着轮椅来到华霓裳身边,她人已经扶着床榻站稳。
“你没事吧?”俊眸里的关切不似作假。
华霓裳难得没有不耐烦,只垂眼道,“起猛了,我无恙。”
话落,两人皆是沉默。
华霓裳见云恬姗姗来迟,瞪了她一眼,道,“再过一个时辰,他会清醒过来。”
云恬面色一喜,“真的?”
“不过,他毒性未清,还会有所反复。接下来的日子,要照顾得更加细心。”
云恬没办法留下照顾慕长风,只得眼巴巴看着云羡之。
云羡之了然一笑,“放心吧,盈香略懂医术,她会照顾好慕公子的。”
“那就有劳盈香姐姐了。”云恬刚一说完,就听华霓裳不咸不淡开口。
“让自己的女人衣不解带照顾别的男人,云大公子心可真宽。”
云羡之愣了一下。
随即轻轻笑了,眼底的神采,也从最初的慌乱无措变成了无奈。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点欣慰。
云羡之朝云恬睇了一眼,云恬稍一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回去拿点东西,晚点再来看二哥。”
“喂!”华霓裳抬步欲追,却被云羡之一把攥住皓腕。
“阿裳,你还要躲我多久?”
这话,像是踩中了华霓裳没来得及藏起的尾巴。
“谁躲你!我还犯得着躲你?!”
她一屁股坐回榻上,与他平视,恶狠狠瞪他,“说得跟老娘对不起你似的,今儿个咱们好好掰扯掰扯清楚!”
云羡之好整以暇凝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好,那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我——”华霓裳一开口,却发现她这些年对云羡之根本一无所知,深究起来,想问的太多,却无从开口。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腿上,不可否认,这是她最想问的。可她一问,云羡之定会觉得她在关心他……
所以,她才不要先问!
她甩开云羡之的手,走到圆桌前端坐,“我没什么想知道的,你想知道什么,趁老娘现在心情好,你就问吧。”
云羡之看着她,收回袖袍中的五指慢慢攥紧,不疾不徐道,“这些年,你去了药王山学医?”
“嗯。”华霓裳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啜了口茶才道,“我当初一时冲动离京,路过药王山,顺手救了个吊在树上快饿死的老头。”
云羡之略略挑眉,“竟是这样的奇遇。”
“奇什么遇,我就只想仗剑江湖锄强扶弱,他却非求着我送他回家,谁知道,一进他的地盘,他就把我迷晕了,封了我的武功,逼着我拜他为师。”
说起进药王山的遭遇,时隔多年,华霓裳脸色依然不好看。
云羡之忍着笑,“你是在莽山遇到他的?”
“你怎么知道?”华霓裳猛地抬眼。
其实,药王山就在莽山。
救下老头后,她按照他所指的山路送他回去,孰料,一送就是四年。
四年后,她才得以学成离谷,闯荡江湖。
云羡之自嘲轻笑,他的目光流过一抹低落,慢声道,“因为当年,我一路追你到莽山,却在莽山失去了你的踪迹。”
华霓裳心尖一颤。
“你……追到了莽山?”
当初,她听说他答应与某个世家贵女订亲,急不可耐闯进承恩侯府质问他的时候,他明明说,他绝不会为了她,忤逆他母亲的意思。
可为何,他又要追着她离京?
当初她从大庆到莽山,足足走了一个月的路,难道,他也在后面追了一个月?
云羡之迎着她质疑的目光,“是,我一直追着你,从永定到莽山一路,你走了一个月零八天。”
华霓裳只听见自己的心扑通狂跳。
“那后来呢?你找不到我,就自己回去了?”
她的眼底不知不觉间闪过一抹期待,他在莽山等了她多久?
云羡之垂眼扫过自己的腿,沉声道,“三天,我找了你三天。”
“后来,父亲的人找来说府里有急事,我就回去了。”
华霓裳心里似乎有根弦断掉了。
她忍不住扬高声调,“你千里迢迢追我到莽山,却只等了我三天?”
“你就不觉得,我可能是摔到哪个坑里出不来?你走了,就不怕我死在那里吗?”
云羡之却回以沉默。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莽山有多危险。
因为他的腿,就是在找她的时候摔断的。可是,他此刻说出来,她大约也只会觉得,他在利用这两条腿,博取她的同情……
可他,不想要她的同情。
一点儿都不要!
“云羡之,我没什么要问的了。”她漠然扫过他两条腿,忍着开口的冲动站起身。
“阿裳!”云羡之转了一下车轮,挡在她身前,仰头问她,“既然你已经学成,为何不回华国公府?”
华霓裳闻言,敛眉冷笑,“拜你所赐,我被祖父从族谱除名,如何还回得去?”
云羡之瞳孔微震。
当初他追着她离京的时候,确实听说华国公放了狠话,若她三个月内不回,便要将她从族谱除名。
他还以为华国公只不过说说狠话罢了。
因在莽山跟丢了人,又摔瘸了腿,那段时日他自暴自弃,也没脸再与华家人打过交道。
两人隔着若隐若现的油灯,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这时,榻上的人发出一声细弱的呼喊声。
两人皆是一震,对视间,从彼此眼底看到欣喜。
华霓裳快步来到榻前,轻轻捻了捻穴位上的银针。
不一会儿,慕长风缓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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