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娘再也无法抑制,凄厉地尖叫起来,眼中充满了血色。
陶秋实很是贴心的捧着头颅凑近陶姨娘。
“姑母,您知道吗?”
“表弟临死前,痴傻之症莫名其妙的痊愈,清醒过来了。”
“只可惜,还是您赏给我的金簪稍稍快了一步划破了他的喉咙。”
“鲜血汩汩流淌时,表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浑身溃烂的红斑,又看着我一点点用簪子一点点割下他的头。”
“那眼神……”
陶秋实轻轻发出一声叹息,眼中流露出一种疯狂的神情,仿佛在回忆“那眼神,就像我遭受拳打脚踢,被迫吞下堕胎药,眼睁睁地看着我腹中的孩子流逝时一样。”
“姑母,明明我最开始只想吃饱穿暖的啊。”
“是你,都是你,一点点煽动我的欲望和贪念。”
“对了,姑母,你知道表弟身上溃烂的红斑是什么吗?”
陶秋实伸手一把扯住了陶姨娘枯草似的的头发,猛的将顾扶景的头怼在了陶姨娘脸上。
“那是花柳病啊。”
鼻尖相触,陶姨娘尖叫着,边疯狂后退,边挥舞着手掌。
她痛苦。
她愤怒。
但她同样恐惧。
“姑母,你不陌生吧?”陶秋实笑意盈盈,不准陶姨娘挣扎躲闪“你雇了染病的妓子算计我爹,我爹猜出真相后,又亲自把花柳病染给了表弟。”
“是亲自!”陶秋实抬高声音强调“那不堪入目的图册,还是我爹从那妓子的房中寻到的。”
“我不是杀表弟,是在帮表弟解脱啊。”
“所以,姑母,你才是杀死表弟的罪魁祸首。”
“听说,姑母年轻时就精于算计心狠手辣,毒害我那愚蠢眼瞎姑丈的发妻和嫡子。”
“这怎么不算报应呢?”
“姑母,你得下十八层地狱。”
陶姨娘紧闭双眼,眼皮不住地颤抖。
她甚至能感受到尚未干涸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浓郁而刺鼻的血腥味萦绕四周,让她无处遁形。
而陶秋实那充满恶意的话语,就像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刮着她的皮肉骨血。
报应?
不!
是她的心还不够狠,是她没有斩草除根,是她棋差一招。
是她自以为是,认为顾荣翻不起什么风浪。
留顾荣一命,正好能彰显她的慈爱贤淑。
如果……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杀掉顾荣。
只可惜,没有如果。
蓦地,陶姨娘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的咬在陶秋实手上,迫使陶秋实吃痛,不得不松手。
陶秋实甩甩手,也不介意,而是随意将顾扶景的头颅扔在污秽的地上,继续道“姑母,您也活不久了。”
“顾荣敲登闻鼓告御状,状告姑丈伙同您毒害其亡母。其亡母身故,又敷衍身后事,侵吞嫁妆。”
“我先走一步。”
“姑母,你早些来。”
“陶家人和扶景表弟,还在地底等着你呢。”
话音落下,陶秋实转身,撞向了石墙,血肉模糊。
反正,这辈子已经完了。
陶姨娘的尖叫声遏在喉间。
滚烫的鲜血混杂着脑浆,喷洒在陶姨娘的面颊和唇齿间。
也喷洒在了顾扶景的头颅上。
一具脑浆迸裂的尸体,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陶姨娘从未直面过如此惊悚且恶心的一幕,手扶着栏杆,干呕起来。
干呕着干呕着,便脱力般瘫坐在地上。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陶姨娘的视线缓缓落在顾扶景的头颅上,又哭又笑,眼泪鼻涕、鲜血脑浆糊了一脸。
不知怎的,又手脚并用爬至栅栏门边,颤抖着捧起顾扶景的头颅,用肮脏的衣袖,仔仔细细擦着顾扶景面颊上的污渍,口中低声呢喃“扶景……”
她的扶景是要科举入仕给她求诰命的。
怎么就死的这么凄惨。
扶景死了,她的富贵梦也彻底醒了。
就在这时,皇镜司监牢的狱卒们面无表情的抬起了气息全无的陶秋实,又一把从陶兰芷手中拽出了顾扶景的头颅。
紧接着,有刑官入内,趁热打铁突击刑讯陶兰芷。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人递了手谕,天一亮便会派官员提走陶兰芷。
这是皇镜司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机会。
三司查的是毒杀一案,皇镜司要查的是巫蛊厌胜一案。
……
明御史收拾好行囊,带着老管家,连夜出京。
夜风簌簌,树影婆娑。
明御史只觉官道两旁阴森森冷嗖嗖的,时不时还会有隐隐约约的窸窸窣窣声响起,惊的他提心吊胆。
他已经走的如此鬼祟又迅速了,不至于被人盯上吧。
明御史很是不确定的想着。
怎么办,有些想念红缨枪在手横扫全场的菁娘了。
“大人。”
“老奴有些想念主母了。”
老管家背着行囊,亦步亦趋的跟在明御史身后,警惕的张望四周,哆嗦着开口。
明御史颤声“我也想。”
“要不,咱……”
老管家那句要不咱回去吧还没说出口,就听明御史低声诵起了圣贤书。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
老管家一言难尽“大人,您怕的是鬼?”
“奸邪宵小之鬼勉勉强强也算鬼魅。”明御史轻声道“浩然正气震的住!”
老管家:……
大人,您以为是上刑场慷慨赴死呢?
“大人,您别诵了。”
“老奴听着更怕了。”
明御史“倘若不诵的话,我怕啊。”
“怕那就去死吧。”
阴暗处,一道声音似是凭空出现一般。
“鬼啊……”
明御史和老管家对视一眼,失声尖叫着,迈开腿猛跑起来。
似是利箭的破空声响起。
又似是利器相撞的声音。
又似是刀剑刺入皮肉后的闷哼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出现在电光火石之间。
明御史头皮发麻,双腿跑的几乎出现了残影。
不是鬼。
是要他命的人。
奉恩公府?
还是二殿下?
明御史跑的越来越快,想要查清真相的心也越来越迫切坚定。
他能死。
他不能死的憋屈窝囊,更不能死的不清不楚悄无声息。
身为言官,要么寿终正寝,要么为民请命血溅朝堂。
他的死,要有价值。
明御史咬咬牙,伸出手拉了一把气喘吁吁的老管家。
“大人。”
“别……”
“别跑了……”
老管家断断续续的说着“老奴看见又跳出一波人,切瓜砍菜的攮死了前一波要咱们命的人。”
明御史“攮死了?”
老管家颔首“对,就是攮死了。”
明御史眸光微闪,心中有了猜测“有人在护送我们。”
看来,真的是奉恩公和承恩公得罪了什么人。
“暗中的壮士们,辛苦了!”
奉丞昇之命前来的暗卫:……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成壮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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