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紫掀开帘子,看到外边震天的欢呼声和狂欢的面容,问宋昭灵,“怎这么隆重?”
宋昭灵道:“估计礼部先传了他们的事,京中的说书先生怕是把他们这几年的经历说得无比惊心动魄,如何冒着被发现掉脑袋的风险也要把情报送出去,把大家都感动了。”
沈万紫点点头,看样子是,说书先生那煽情的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战继宗今日当值,他和京卫在维持秩序,他们从他身边一个个策马走过的时候,他是有过去,每一个人他都看清楚。
在看方十一郎的时候,发现他竟不若往日的容颜俊美,丰神俊逸,心里既唏嘘又复杂,更有瞬间的自惭形秽。
英雄,他曾经也是英雄,从成凌关回来的时候,百姓也是这般欢呼地喊着。
现如今,他却沦为地位低下的京卫,不再是天之骄子,不再被赋予重任,看着他们,他感受到了一种云泥之别的卑贱感。
他这辈子如果要有出头,大概也只能仰仗着大舅哥的扶持,否则就要再起战事,才有他立功的机会。
以前真的很傻,总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哪里有这么轻易的军功啊?成凌关有人萧将军为他挡刀,被削了一臂。
到南疆战场,看到那攻城之战的残酷,那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的景象,他才知道,打仗立军功不是易翡如口中轻飘飘的一句话,多少将士壮志未酬战死沙场?
又有多少像十一郎他们那般被俘虏被虐待,能逃出去组建情报营的,大概也只有他们了。
想到俘虏虐待,他感觉到寒意从脚跟一直到头顶。
他不知道成凌关的事情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皇上没有追究,但是却派人盯着将军府。
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如果西京变天,那么将军府也要变天。
那位新太子可没有西京皇帝那么要面子。
热闹荣誉是别人的,苟且度日是他的,战继宗在这一刻感到无比的绝望,也是在这一刻,他想起了易翡如振振有词的一番话,她只想要成功,是的,成功太难了。
他仰望着那些人,就仿佛仰望着曾经的自己和易翡如。
但是人潮拥挤,没有人留意到他,大家追着喊着的十一位英雄,还有营救他们回来的北冥王。
而北冥王也没看他,只看到眼前让人感动的一幕,是秦尚书的三个儿子,上前把秦继秦袂拥抱在了怀中。
礼部尚书没有哭,他只有笑容,只有骄傲,在这样的场合里,他会傲然站立,看着两个儿子跪在他的面前,伏地磕头,说一句儿子不孝,儿子归来。
他想哭,但他笑,笑着扶起了他们,跟他们说:“父亲永远以你们为傲。”
其他家里也都派人出来迎接,每一个拥抱都叫人泪目。
齐六公子齐焕抱着齐芳在哭,齐六素来爱玩,性情豁达开朗,但今天的他毫无仪态,在兄长怀中哭得像个孩子,浑然不记得自己就要成亲了。
宋昭灵在马车里看着他们,本以为阴阳相隔,却不料还能有重聚的欢喜。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这份欢喜永远都不可能属于她,她和父兄此生再无相见的可能。
这个世间的残酷,在于本来是血浓于水无比亲密的关系,却会一一个地走散了,散得再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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