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国点上一支烟,“你对那张字条有什么看法?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曾发生过一起类似的案件,一对情侣,因为女方出轨,男方因爱生恨,将女方勒死在宾馆的客房内,并在现场留下了一封写着‘为民除害’内容的‘除害信’。”
“记得,不过那封‘除害信’其实就是凶手自首的遗书,交代了行凶的过程和动机,凶手行凶后试图自杀但没有成功,最终被抓获归案。”
“那你觉得这次案子的凶手留下字条的目的和两年前的那个是一样的吗?”
凌风沉默了片刻,紧皱起了眉头:“虽然两起案件都有感情因素存在,但区别还是很大的。两年前的案子,凶手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由于女友不仅和前男友藕断丝连,并且还不止一次和其他异性有染,最终他忍无可忍,在他看来,女友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于是准备好了作案工具,在宾馆杀了女友,并利用便签纸留下了一封详细说明作案过程和动机的所谓‘为民除害’的信,并且还在信的最后署了自己的‘大名’,可见从一开始他并没打算推卸责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作案的全程都没有进行过伪装。然而眼前这起案子,凶手虽然也留下了字条,但并不是亲手写的,也没有署名,而且也没有留在案发现场,显然,留下字条的目的不是为了认罪。另外,这里面还有一个细节,凶手留下的字条上的内容是用印刷品上剪下的字拼出来的,这么复杂的东西肯定不可能是在作案后才弄的,肯定是作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也和两年前的案子有区别,再一个就是这起案件的凶手还利用外卖送餐员的身份进行了伪装。”
“凶手利用字条,只是交代了作案的动机,你觉得会是为了刻意误导我们吗?”
“不像,如果是为了误导我们往错误的方向调查,直接扔在案发现场更直接,没必要这么麻烦。”
的确如此,如果没有那张字条,这案子或许还没什么特别之处,但现在就是这么一张奇怪的字条,却影响了案件接下去的走向。
凌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手指在杯身上摩挲着,沉默片刻后:“其实发现那张字条的时候我就很纳闷了,为什么不直接放在案发现场,那不是更直接,也更能体现出字条的价值?但其实凶手之所以这么做,应该就是想拖延我们的调查进度,因为一旦留在现场,那我们肯定会按照字条的内容展开调查,那么他的伪装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而且他也很清楚,以目前的科技条件,他对送餐员的伪装根本隐瞒不了多久,所以只要拖延调查的时间,他的计划就算是成功的。”
凌风点点头:“没错,还有那辆电摩,我们什么时候查到不是他能控制的,所以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考虑更多的是不能让我们在电动车上发现太多的线索,所以才会细心的连车架号都破坏了,而这也足以看出他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
话说至此,原本围绕在二人身边的那股不安的气息瞬间变得不安分,开始不停地如潮水般起伏涌动,反复碰撞并拍打着二人的内心,试图让他们失去平静。
但好在二人都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很快就控制住了这股不安的气息,使它不能肆无忌惮地继续蔓延。
“这样的话,现在就有两种可能性,第一,他已经潜逃了;第二,他正在酝酿第二起案件。”
“又或许第二起案件已经发生了。”凌风重重地呼了口气。
“可我们现在连嫌疑人的身份都还没有任何头绪,真的是窝火,难道就任由他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我们一点办法没有?”马建国黑着脸,嗔怒道。
“倒也未必。”凌风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想想看,女死者,不过二十岁的年纪,没有任何犯罪记录,没有欠债,生活条件优越,她除了感情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其它原因会招来杀身之祸,而她和邻居之间的那些矛盾,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什么人会为了那点小事就动手杀人,即使遇到个别偏激的人一时恼羞成怒,也是属于冲动杀人,应该不会刻意进行伪装后再行凶,何况还用到那么残忍的行凶手法,这可不像是一般的仇恨。所以接下来我们还是要从死者身上找线索,再结合那张字条的内容,查出如此年轻的死者到底犯下了什么样不可饶恕的罪行,这才是破案的关键。”
“二十岁,到底能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
“如果不是现在犯的,那就是以前。”
“以前?二十岁往回退,那不就是……”马建国猛地坐直身子,圆瞪着双眼惊讶地看着凌风,“你该不会是想到了……”
凌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以他和马建国之间的默契,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微妙的眼神,足以让彼此心领神会了。
马建国想说的正是钱正义的案件(详情请见《阳光下的角落》一文)。
其实这个答案凌风本不希望想到,甚至提都不愿提起,因为那真的是一起没人愿意提起的案件,虽然案件已被侦破,但对于所有参与办案的侦查员而言,这起案件实在太过于晦暗,甚至让人连最简单的黑与白都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如果一定要为这起案件定义一个色彩,或许灰色是最合适的。
“其实我真不愿往那方面想,但不想不行,因为我记得当时小区的大妈曾说过,死者在读书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人,经常打架闹事,好像事情在网上还闹的很大。”
“如果真被大妈猜中了,你说应该是庆幸?还是不幸?”马建国紧蹙起眉头。
“你这个问题实在尖锐。”凌风苦笑了笑,“那是一起在我看来没有输赢的案子,表面上,我们破了案,完成了本职工作,但是案件背后的一切却不是那一起案件的侦破所能改变的,我甚至为此感到惭愧,其实你和我当时都很清楚,类似的案子很可能还会发生,而我们依旧只能在案件发生后按部就班的展开工作。”
“那有什么办法,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任何事是完美的,我们能做的,都做到了,问心无愧,至于其它的事,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更不是我们轻易就能改变的。”
马建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从他满面的的愁容不难看出,这一切也仅仅是无奈之下的自我安慰罢了。
滞重且沉闷的空气在二人间缓慢地蠕动着,他们试图驱赶,但那股空气却像是一个正处在叛逆期的孩子,越想赶,它反而聚的越紧,就是要唱反调,着实让人厌烦。
“还是先查吧,也可能只是我们想多了。”
凌风也同样自我安慰着,他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自欺欺人,但是在案件调查的初期,任何的可能性都是存在的,绝不能被先入为主的思想所左右,以免影响了判断和调查。
然而两天后,一起新案件的发生让“想太多”变成了“没想多”,案件也逐步朝着凌风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方向开始发展,所有参与案件侦办工作的侦查员们也即将再一次的面对曾经经历过的无奈和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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