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她才是那个笑话
门一关上，姜绾站到屋子中间，江世珍和范一程的目光便从屋子中间的地面上，挪到了一旁窗户下的地面上。
姜绾走过去作势重新关一把窗，两人的目光又从窗户下的地面上，挪到了屋子中间的地面上。
姜绾干脆走到他俩面前，这回目光避无可避，范一程弱弱地喊了声大师姐便没话了，江世珍动了几次嘴巴没能张开口，姜绾干脆直接开口问道：“凌晨到今日晌午，可都听到什么奇怪的事了？”
范一程和江世珍不说话。
姜绾继续问，“比如明明不会死的人治着治着叫太医院治死了的，或者类似大活人不知为何偏要找个人替他躺棺材之类的，若是有，还请告诉我一声，我也想听。”
“啊？”范一程擦着额头并没有的汗，被姜绾问懵了，“师姐，你这么问还不如直接说孟公子那事可有哪里不对的……”
姜绾看着他，肯接话就好办，“对，我就是要问他的事，那你告诉我，你今日跟师父在宫中可都知道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当时是太医院的人接手的，我和师兄都跟着师父守在太和殿……”
太和殿是皇帝的寝宫，所以说轩辕暮穹带走了孟迟之后，是交给了宫里的太医负责，宿老和范一程他们并没有经手照顾他了？
姜绾略加思索，便接着问，“我来的时候太医署已经把房里都收拾干净了，你一直在宫中，虽没有离开太和殿，可听人说过他进来时的情形？还有，当时屋里照料的宫女太监你能不能替我找到。”
范一程偷偷拉了拉江世珍的衣角，江世珍几度想开口，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师父——”
宿老哎了一声，“行了，你也别问他俩了，问我吧，我知道孟迟的事你心里头过不去，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小绾，人各有命，他哪怕这一遭没能挺过去，你——你也不用把这些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我知道你把他的伤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能做的都做了才把人交出去的，但这种重伤本就有许多变数，不怪你，也不怪太医院的大夫们，他此番能救出你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结局，他不后悔当时去乐坊里寻你去了，也不会后悔今日这样的方式离开涼京。你没事便已是很好很好的，听我的，出宫去吧，离开涼京，别回来了……”
宿老说着，起身拍了拍姜绾的肩膀，他的手沉沉的，眼中都是不忍，“轩辕暮穹把孟迟带出来后，他在宫里还醒转过来一阵，他说乐坊里发生的事是他们叔侄之间的纠葛，乐坊被炸，是他亲手杀了他的二叔，孟荣安虽犯了大错，但孟迟弑亲也为天下大不讳，永王仁慈，不会因孟荣安一人牵累孟氏一族，但也不能大肆降恩于孟迟，之后的事只会静静的办，提前知会你一声，莫要替他不平，若是控制不住自己，趁早出宫去，记着我的话了？”
姜绾只听到宿老说孟迟醒过来过，他还说孟荣安是他杀的，他替她遮掩是想瞒过那些炸药的事吗，姜绾心中一痛，追着问，“他还说什么了？”
宿老看她一眼，知道她想问什么，顿了顿，狠心道：“他说，让你不用替他奔走，他行事前便料到最差的结果不过如此，并不后悔，唯一觉得对不住的，便是从前答应你的，恐要等下辈子了……”宿老说不下去，背着手又重重叹了口气，嘱咐姜绾，“你千万不要忘了我说的，别再纠结孟迟的事了，别白费了他为你做的打算。你与他既未下定也未拜堂，你还是你他还是他，他的事有人办。成骏雄会把他的灵柩送回岳州，孟家如今没几个能撑事的，迟早要散，此时最是多事之秋，你听师父的，别去岳州，也别再管孟家的事，你去过自己的日子，把这些全都忘了吧。”
宿老叹着气，苦口婆心的劝着，姜绾只觉得轰然一声，有什么倒塌了，她一直相信他不可能真的死了，宫里的种种定是有什么瞒着她，但话从宿老嘴里说出来，容不得她不信。
孟迟真的就躺在那个棺材里，就连宿老都说——他死了。
他留下最后的话竟然是让她不要再管他的事？
这一瞬间，她觉着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姜绾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气力，仅凭莫名不知哪里来的支撑站着，她摇摇欲倒却又觉得自己不能倒在这里，微微侧转身，才看到是陈邵君在身旁扶着她，她茫然无措地看着他，重复着宿老的话，“他真的在那里头，让我不用再管他的事了？”
陈邵君有些不忍，姜绾从未像现在这般，她全身的重量仿佛都靠在他扶着她的手臂上，若他不撑着她，她好像便会倒下去，他借胳膊让她撑着，小心试着道：“小绾，我带你出宫。”
姜绾盯着一处出神，过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力气，她站好理了理裙摆，又把散落的发丝拢一拢，重新绾了个高髻，仿佛先前种种反应都不是她，她又像从前那般周身透着冷意，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她不难过也不伤心，对孟迟的棺材何时出宫也不再关心。
她眉眼间淡淡的，看着陈邵君道：“出宫很好，我要回山居酒楼。”
“好，现在就回山居酒楼。”陈邵君还扶着她，姜绾却摆手表示不用了，“你去问问，我想出宫，可还要等永王？”
她看起来没有一点不快，只眼底隐有悴色，陈邵君不忍再叫她等，看向宿老，“宿老，我想带小绾先离开，这里能否交给您……”
宿老挥挥手，“走吧，走吧，永王那儿我替你们请辞，就说小绾神伤过度，送返回去好生休养。”
江世珍拽了范一程也想跟出去，被宿老叫了回来，“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等着，我送小绾出去。”
宿老亲自送姜绾出去，白羽卫的人得知是出宫去的，放了行，另有太监领路，带着姜绾绕开前边皎芳殿的方向，另走一条相反的道儿从西南的宫门出去。
出了宫，陈邵君喊了轿子，让姜绾坐进去，一路送回了山居酒楼。到了地方，姜绾下轿子，一团纸团从袖里掉了出来，她顿住脚步，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是夏侯时钰让姬伯思给她的，她还没看过，但此时里头写些什么她都不想再管了。
她只静静的扫了一眼，就径直走了，陈邵君弯腰捡了起来，匆匆收进腰间，上前搀着姜绾入山居酒楼。
尉文灵带着岑复在台阶上等消息，阿阮也不时往宫门方向眺望，姜绾和陈邵君从另一边回来，他们险些没瞧见。
待她拾阶而上，岑复先发现了，“是姜姑。”
尉文灵和阿阮齐齐跑下拉接人，阿阮扶着姜绾，念着要她小心脚下台阶，尉文灵则着急问孟迟的事，“孟迟他怎样了？是不是那帮庸医没本事瞎说？你去看过了，都缺什么药材，你说，我让人去寻！”
姜绾静静的转过头，朝尉文灵微微垂下眼眸，“什么药也不用找。”
“他用不上，不用白费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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